一根筷子猛地射出，狠狠打在剑刃上。剑锋偏开，继而被那股巨大的冲击力带起，断剑和筷子一同飞了出去。

剑的主人堪堪躲过向自己射来的断剑，这时脸上是满满的惊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官兵头子抖着身子，顺着筷子飞来的路径抬头望过去。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真是不要脸。”

清脆的嗓音响彻天地。布衣男子惊讶望去，发现救了自己的，竟然是一个刚及笄的少女！

那少女身处对面一家酒楼，斜倚了二楼的一扇窗户，嘴角噙着讥笑地看着他们。那张侧脸依稀可见肤白胜雪，莹润的面颊还有一抹腮红，即使是露出这样令人不快的笑容，也没人会觉得那张脸不好看。

本来是竹陌轩在看戏的，而喻千凌不经意见到他的目光，便也不解地扭头看去。刚好听到那两人的对话，就兴致勃勃地趴到了窗沿瞧热闹。

见官兵头子下杀手，下意识地就抽了一根筷子扔过去。于是，便有了木筷断剑的一幕。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涂巾晏，为囹德县下辖的青莱镇人士。”

布衣男子心思缜密，情知不能以貌取人，因此无论心中再如何不信眼前的事，他也没有对少女表现出丝毫质疑。再说了，对方好歹是为了自己出头，即便出手救他的不是少女，对方也值得自己恭敬以对。

“姑娘是何人？城主大人素来喜欢与各路豪杰相交，若是知道城中来了如此高人，定然会大摆宴席来欢迎姑娘。”

见过了少女的手段，那官兵头子也不敢无礼。他没有直接开口谈论布衣男子的事，而是不着痕迹地抬出了汤城的城主，其中暗含的威胁之意，一般人还真听不出。

“什么城主，我可没兴趣。你们这些人也是，好端端地为何要为难一个来报官的人？难道官府是摆设，不能受理大家的案子么？”喻千凌甩着红绫，鼓起脸蛋儿纳闷极了。

围观的人群听到这话，也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先前不出声是因为畏惧城主的威名，如今有人带头提出了质疑，而且还是一个拥有强大实力的人，他们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是啊，城主大人为人和善，不会不理会这位兄弟的冤情，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如果不是真有案子，他又何苦来受罪？”

“对啊对啊，劳烦各位官大哥，还是给他通报一下吧！”

想要对城主申冤，除了让人通传，没别的办法。涂巾晏是头一次来到这里，对此并不清楚，因此他直接在城主府外拦截了城主的轿子。谁料他说明来意后，原本面上还有些温和的城主，脸色即刻变了。随后，城主便说他有意冒犯，无理取闹，让人把他赶出城去！

与那些官兵一路僵持至此，他忍不住出言怒骂，就被这些人围殴。若不是喻千凌那一筷子，他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这会儿，听见围观的群众为他说话，心中不由得感慨。

涂巾晏跨出一步，刚好出了几位官兵的包围圈。他抱拳冲着高楼躬了躬身子，朗声道：“多谢姑娘相助，然巾晏对城主府已不抱希望，便不再去打扰事务繁忙的城主大人了。姑娘今日相救之恩，巾晏来日必会报答，告辞了！”

说完，他又冲周围的人群拱了拱手，然后拂去衣上的尘土，转身走了。

“大人，就这么让他走了？”一个小兵靠近官兵头子，压低了声音问。

官兵头子摆摆手，道：“这样就好。城主也说了让我们将他遣出城去，他此时愿意离开，不是正好么。”

“可是大人，城主的意思恐怕......”

小兵还欲说点儿什么，被官兵头子挥手止住了。

“姑娘身手过人，我等佩服。既然事已办完，就不在此耽搁了，后会有期。”官兵头子也朝喻千凌做了一揖，又一扬手招呼其余的官兵，“我们走。”

背身的一刹那，他的眼里掠过一缕阴郁——涂巾晏、少女.......

人走了，围观的群众也就散了。

喻千凌坐回椅子上，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了。

“师父，凡界跟我想的不一样。”

她以为凡界是个美好的地方，有好玩的东西，还有各种有趣的人。可是今日进城，她看到的都是些不好的东西，这让得喻千凌很是失望。

一直不语地任由她发挥的竹陌轩，听罢，随手敲碎了一个盘子。

“凡界与此盘并无不同，只是观看的话，会觉得赏心悦目，对人也造不成伤害。可若你想将它由里研究，那么便会发现，所有的美好已然破碎，留下的也只有伤人的一面。”

“凌儿，你要学会接受这些不美好。”最终，竹陌轩总结道。

喻千凌似懂非懂，出神地望着破碎的陶瓷。

结账时，竹陌轩扔下了一锭银子。这顿饭用不到那么多钱，多的就当是打赏。今日在此看了这么一出好戏，现下小徒弟一脸沉思，收获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待喻千凌从思考中回神，竟发现他们已经再次站在了郊外。

“咦，师父，我们怎么又回到这儿了？不在城里待了么？”

四周的景色十分眼熟，喻千凌不禁吃惊询问。

“出来继续看戏。”竹陌轩淡淡说道。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高瘦的背影出现在喻千凌眼中。更为奇异的是，那个人居然也是被一帮人围住了。

“哎？那个不是涂巾晏吗，他怎么又被人包围了？这家伙麻烦也太多了吧。”喻千凌惊道。

竹陌轩却是摇头：“不，他的麻烦依旧是那一个。”

两人大辣辣地走到众人旁边，那些人却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喻千凌蹲在地上托着下巴看涂巾晏越来越微弱的反抗，心里忽然冒出一股莫名的冲动。

“师父，我们帮帮他吧，我总觉得帮他对我会有什么好处。”喻千凌仰头看向自己师尊，老老实实地说道。

“去吧。”竹陌轩丝毫没有停顿地说。

哎，这么顺利？师尊不是教她要学会接受不美好咩？

好吧，也许是她后半句话让师尊同意的吧。

喻千凌猛地跳了起来，左手伸出，一根深绿色的藤蔓便顺着她的手伸展而出，悄无声息地朝那个战斗圈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