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势大涨，很快便漫过石启光的腰际，直逼胸膛，吓得他叽哇乱叫。

虽然知道这位喝人血、食人肉的黑心董事长沦落到今日完全是罪有应得，但白昕祎还是认为应当由法律、而不是私刑来制裁他。

“快住手！”检察官喊道，“再这样下去，绑架变成了蓄意杀人，性质就不一样了！”

国洪飞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回应道：“无所谓了，反正也没有人在意我们这些人的生死。既然连亲生父母都毫无顾虑地抛弃了我们，事到如今我也不指望什么关怀啊、温暖啊这些虚无缥缈又不切实际的玩意儿了。茂昌哥做出了他的决定，就让我也随着他去吧。”

“别胡说八道了！你和国茂昌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他是为了寻求正义，而你只是为了泄私愤而已！”

白昕祎忍无可忍地喊出了声，检察官和国洪飞惊讶地望着她，她忍不住脸一红，硬着头皮说道——

“若要以命搏命，国茂昌这个将死之人为什么不直接和石启光抱团一起死？反正他也做好了赴死的打算、设下了伪装自杀的陷阱。可他到死还是坚持要依靠司法的力量来为死去的同事主持正义！这和你把人帮到这里刑讯逼供、换来一堆无法作为有效证供的低级行为是有根本差异的！

“还有，你说没有人关心你们？那陪你跑了案发现场、被你耍得团团转的我算什么？这位在添福精肉附近兜兜转转、潜心寻找证据的检察官又算什么？那些最初在网上声讨添福精肉卑劣行为的网友又算什么？

“你当只有你是弱势群体吗？其实我——”她突觉差点说漏嘴，忙刹车改口道，“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出身，我也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但我依然不想以恶意去揣度身边人，即是遇到不公正待遇，我也想依靠正义的力量和合法的途径来让世界做出改变！”

她的这番话听得年轻的检察官目瞪口呆，连国洪飞也直愣愣地望着她，仿佛感触良多去。

她见这番话有效，忙趁热打铁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关阀门啊！”

水已经漫过石启光的胸膛了，这种情况下，即是他没有喝到水，也能感受到水压带来的胸闷感，此刻他正一脸恐惧地观察着事情的走向，顺便努力而徒劳地撑长脖子。

国洪飞显然被说动了，但他心中仍有顾虑，问道：“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坐牢什么的我也认了，但这家伙的罪行清算？他的血汗工厂长期压迫我们，还害死了三名同事，我实在无法姑息这种行为，眼睁睁看着他逍遥法外！”

“这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行！”检察官连忙表态，“虽然石启光在被胁迫情况下的证言无法作为证据被司法机关采纳，但公司其他高管的证言却可以啊！我已经联系了同事，让他们紧急去添福精肉总部取证。虽然他们原先一直为藏着掖着，但经过你这一闹腾，他们也会为了个人安危而自保，不会再有所隐瞒了。”

国洪飞年轻而疲惫的脸庞看起来松弛了不少，白昕祎忙说道：“你先把大门关了，然后跟我去自首，相信会取得宽大处理的！”

国洪飞顺从地取关阀门，谁知道阀门扳手却“咣当”一声被拔了下来——这工厂年久失修、设备老化，连阀门都已经锈迹斑斑了！

眼看着水止不住地灌入，有没有可以止水的工具，石启光的惊慌失措达到了新的高度，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也在恐惧感的征服下变形扭曲。

检察官和国洪飞联合抱着一根型钢管猛地朝玻璃桶装去，谁知只听“磅”地一声，他们两人倒是被弹了回来。

两人并不气馁，一次接连一次地持续撞击，但玻璃桶固若金汤，连一丝裂缝都没有。

“是钢化玻璃……”白昕祎皱起了眉头，钢化玻璃硬度很高，这绝不是能靠蛮力杂碎的，但也绝非毫无弱点……

她从工具箱里找来钻头插上电，白色粉末飞溅，电钻呼啸着在玻璃桶上钻出一个洞来，紧接着，这个小洞成了蜘蛛网的中心，裂缝沿着整个水桶蔓延开来。

桶内的水压对于完整的玻璃桶而言不算什么，但桶身一旦开裂，便无法支撑维持内部的压力。特别是钢化玻璃一旦切碎裂，裂缝会细而密地布满整块玻璃。

此刻就是这样裂缝不断扩展、发出骇人的“咔啦咔啦”声，炸裂迫在眉睫。

“快躲开！”

检察官一脚踢开电钻插头，扑到白昕祎身上。与此同时，玻璃桶像是一颗固体炸弹一样“嘭”地炸开，一时间，水玻璃与水花飞溅。

玻璃砸到地面上，发出清澈的脆响，而白昕祎也觉得自己贴在地面上的后背正被慢慢洇湿。匍匐在她身上的检察官此刻一脸坚忍，看上去很吃痛的样子。

“你……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爆炸平息后，白昕祎慌忙检查人体盾牌的伤势，发现检察官的背部只是有些擦伤，并无大碍。

毕竟钢化玻璃形成的碎片不会产生锐角。虽然爆裂的冲击力有点大，但不过就是像小孩子丢石头那般——丢石头和丢刀片毕竟是两回事嘛。

国洪飞见那两人无事，也松了一大口气。石启光倒在水泊中，因为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姿势看起来十分可笑。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表情不知是喜是悲——虽然逃过了眼前这一劫，但法律的天网不会再对他有所姑息。

“抱歉把你也卷进来，这次真是辛苦你了……”检察官搀扶着白昕祎起身，用生硬的口吻道谢。

她也害羞道：“不，这起闹剧原本就是因我而起，如果我没介入，你们说不定早就成功立案了……”

“也、也没那么快，司法程序还是很难严谨的。”

不知为何，事到如今的两人反而互相客套起来。

国洪飞瘫坐在地，没有半点要逃跑的意思，他仰望着灰蒙蒙的厂房顶棚，眼神却无比炯亮而充满希望。

突然，他听到引擎轰鸣的声音，随着“砰”地一声，一辆别克商务车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厂房，顺带把门框都撞了下来。

那辆商务车，连同后排开着门探出半个身子的人，白昕祎再熟悉不过了……

车辆不断超他们逼近，傅须庭探出身子伸出手，大有将她掳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