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严寒夹杂着肆虐的北风。随风而起的雪花漫天飞舞，积雪堆积在墙角像白色的细沙，完全没有书中描述像鹅毛一样的轻柔。

落一夜雪的早晨，屋顶和松柏上会堆满厚厚的雪，田野间白茫茫的一片，远处灰色的村庄点缀在白色的空间内，像一副简洁的素描画。

没有万紫千红的春花，少了蝉鸣空桑林的夏夜，缺了树上挂满果实的秋天，冬天不仅萧瑟更静谧。

这样一个适合炉火被窝对书眠的早晨，我们还要上班，周显缩在被窝里崩溃的大喊：“我不想上班，我想当老板……当老板……”

每当周显如此狂躁不安的时候我总是心怀睥睨的让他认清现实，“想当老板就先当好员工。”

周显总是跟我说，我们如此拼命的工作却总拿这点工资是不是太下贱了。

“你丫工地搬砖都能忍受，现在为何这么矫情了。”

“我不是矫情，我是对工作的厌恶比你更深刻！”

“既然如此厌恶为何还要去做呢？”

“你能体验到我每天被强j却无力反抗的挣扎心情吗？”

“没事，时间久了就会有快感。别丫啰嗦，抓紧起床！”

关于工作，最理想的就是活少、钱多、离家近。这种完美的设定不符合常态。后来的很多年我才明白，就像寻找满意的人生伴侣。美丽贤惠、勤劳聪明不败家，根本不存在。所以后来的我们都会退而求其次，满足诸多优点中的一点或几点就好。

年轻的时候迷茫不是因为不努力，而是没有给自己人生规划出明确的方向，例如周显，极其厌恶当前的工作，到当问其想做什么工作的时候，他也不能明确表达出自己想要的。

临近春节，营运中心的员工都在等待着放假，心思根本不在工作上，关键冬天农资市场的休眠期，配送部都已经停了，品牌运营部到是有工作，下乡镇找连锁店的加盟商喝酒培养感情，但这眼看都喝两圈了，再去有点蹭吃蹭喝下乡打秋风之嫌。

配送部、营运部，我们品牌运营部的员工，要么聚在办公室，要么躲在仓库，磕着瓜子聊着天。我每天避着老陆唯恐不及，整天蜷卧在仓库的角落里看小说。

营运中心本计划腊月二十九号放假，最后在老陆忍无可忍下提前两天。老陆在二十七号中午逮到我跟我说，既然品牌部无所事事那就提前放假吧，呆在这里浪费你们的时间！言外之意：既然你们没事做就不要耗在这里浪费我的钱。

中午我通知周显他们下午开会准备放假，周显苏长风两眼放光搓着手掌，他们兴奋的不是放假而是他们日思夜想的年终奖，我曾和他透露过年终奖的数额（加盟费的百分之二十五）。张菲王珊珊后招进来的，所以对年终奖没报多少希望。

下午我们五人并排围在老陆办公桌前，激动又兴奋！老陆戴着老花镜端坐在老板椅上不时的敲敲计算器，然后在本子上写写划划。我瞬间有老师在批改我们试卷的感觉，生怕一个疏忽把我的分数算低了。

少顷，老陆抬起头，摘下老花镜。清清嗓子说，面带微笑说，今天呢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个会，明天我们品牌部正式放假，过年初十正式上班，一会我会把大家年前的工资结清，年终奖呢，也发放给大家。

听到年终奖三个字我一激灵，瞟了瞟周显和苏长风，二人激动的轻微颤抖，双手不停的抓着膝盖。

老板滔滔不绝，对这一年的工作表示肯定，也展望了未来的挑战。对今年的利润一句话带过，对今年的成本大肆渲染。最后语气中夹杂着无奈，似乎在期待着我们的理解。

有人说谈钱伤感情，不谈钱我们也没心情跟老陆在这里干劈情操，年前正好四十天，我领了2660元，其余人2100元。

我们领了工资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下面是年终奖，目前连锁店43家，每家三万块的加盟费。一百二十九万的百分之二十五一共是三十二万两千五百块。这些钱我在心里反复算了无数遍。也因为这个数字，我们几近疯狂，也因为这个数字我带领周显苏长风披星戴月，夜以继日的玩命。因为这个数字足够让我的人生发生转变。

这一天终于来临，我心跳加速，手心沁满了汗。

老陆从老板椅上站起来说，我代表公司对大家这一年的努力表示感谢，年终奖虽然不多聊表心意。

此时，我心想老陆真实财大气粗，几十万竟然是聊表心意，正当我心里老陆的形象开始光芒万丈的时候，老陆弯腰拉来抽屉，从中拿出一沓红包。读着红包上的名字去领。当我拿到自己的红包时，薄薄一层体会不到厚度。

当我们坐下后，苏长风苏显疑惑的瞅我，我也是莫名其妙。

领完了红包，我们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奖金。老陆手机的红包散尽后，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说，好的，会就开到这里，提前祝大家新春快乐。大家可以回去了，过年初十上班大家不要迟到。

我迟疑的问老陆，这就完了？

老陆也迟疑的看看我，是的，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是好，我刚走出办公室，周显和苏长风一人架起我一个胳膊将我挟持到办公室后面的墙角。

周显怒不可遏，苏长风气急败坏。

周显和苏长风撕开红包将几张毛爷爷放在我面前挥舞。

周显因愤怒而涨红了脸，瞪着眼睛向我吼：“杨鉴你他妈的这就是年终奖？不是说加盟费的百分之二十五，百分之二十五就他娘的八百块？”

苏长风极力压制着愤怒，尽量平和的说：“杨哥，如果就是这点年终奖，我们这一年如此的拼命是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周显用力的抽口烟又用力的吐出，说：“你他妈的不会跟老陆合伙把这笔钱独吞了吧！”

“周显我操你妈！”我大怒，抽出红包里的钱，当着周显的面数一遍，一千元。“我他妈的比你多两百块！”

苏长风拍着我的肩膀说：“杨哥，加盟费是陆老板说的，还是你哄我们的？要是你哄我们为提高我们积极性，那我们都太傻逼了。”

我百口难辩，说：“我现在也搞不清楚，我们一起找老陆问个清楚。”说着拉着他们两个走向老陆办公室。

老陆看着我们三个怒发冲冠的样子冲了进来，老陆神情紧张站了起来，问：“你们有事吗？”

我假装心平气和的问：“陆老板，我们的年终奖就这些吗？”

老陆不好意思的说：“这个嘛……少是少一点，意思意思也不能太在意。大家加油干，争取明年年底多发点。”

我无奈的长叹一口气，苦笑着问：“陆老板，当初你说加盟费的百分之二十五作为品牌部的年终奖，到底还算不算数？”

老陆愣了一下，眼睛在相框里转了几圈，恍然大悟：“噢！噢！哈哈哈哈，这个嘛！跟你说着玩的，你们还当真了！哈哈哈，百分之二十五，别开玩笑了，四十三家的百分之二十五，天！开什么玩笑……”

此刻我的眼泪差点流了出来，我有种被戏弄的羞辱感。我尽力压制心中的难过，缓缓的跟老陆说：“老板，你知道在我们之前，西安营运中心作为锦绣万家最优秀的营运中心两年开发22家连锁店，而我们短短一年时间已经开发出43家，你知道我们付出了多少的代价？早上你可能还没起床，我们的团队就已经出发到各个市场的路上，你们晚上可能已经进入了梦乡，我们在乡下播放农科电影还没有结束，从加入锦绣万家我没有休息过一天，为了和加盟商处理好关系我们甚至自费腰包请他们吃饭，为了做好工作，相处几年的女朋友分手都没有时间去挽回……”

想到兮若心里更加阵痛，如果老陆的承诺只是一句随口的玩笑，那我幻想了无数遍的画面将被这句随口的玩笑击的粉碎。

我有点失控向老陆大吼：“老陆，今天我问你，当初说的话到底还算不算！言而无信你做个锤子的老板。”

这时窗户上趴满了脑袋，营运中心的员工闻声而来，好奇的看着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

老陆身体一震，似乎没有料到平时忠厚的我竟然顶撞他，顿时眼睛瞪圆脸色憋的紫红，抬起手猛拍在桌子上“咣……”老陆大喊：“做梦！你们三想干就干，不想干抓紧混蛋，明年就不用来了。你以为你们是谁呀，跟我谈条件？我就是言而无信你能把老子怎么样！”我陆怒了。

我张口想反驳被周显打断，周显夺下我和苏长风手里的红包，猛的摔在老陆的办公桌上。转过头边把我和苏长风往门外推边说“跟他傻逼废什么话！”

“马勒戈壁！周显你骂谁？”老陆在背后大喊。

周显转过身用手指着老陆撇了撇嘴说：“我骂你陆先文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老陆气的哇哇乱叫，一边撸起袖子向我们冲来，一边嘴里问候着周显的母亲。

老陆气势汹汹，我们也是毫无退缩。周显弯腰抄起椅子，苏长风顺起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我环顾四周没有趁手的家伙，我脱下外套狠狠的摔在地上，气势要做足。

这个时候太需要一场战斗来陶冶一下情操了。千钧一发之际，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员工涌入。他们兵分两路把老陆和我们拉出安全距离。

老陆被几个员工拉到老板椅上坐下，挣脱着喘着粗气。我们三个被十几个员工几乎是抬出办公室。

走出营运中心，王珊珊张菲追了上来问我们：“我们的红包要还给陆老板吗？”

“还给我吧！喝酒去，经费从这里出。”我伸手去接她们的红包说：“权当最后一次工费团建，哈哈哈。”

苏长风和周显点头赞同，周显叹气道：“刚才光顾耍酷了，把红包还给老陆，我有点傻逼了。”

我们一起看着周显点头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