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丑时。

顾忱瑾睡在榻上，凤眸紧闭，剑眉蹙起，额边不知何时起了细密的汗珠，好似是陷入了梦魇。

“皇后抱病，这阵子忱瑾就交由你照看一段时间。”龙椅上的男子看了看依偎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是，臣妾这段日子定好好照顾七殿下。”刘贵妃媚眼如丝，娇滴滴的应道。

五岁的顾忱瑾就看着刘贵妃款款走到自己的面前，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刘贵妃牵起他的手，走向外头...

刘贵妃为顾忱瑾找了许许多多的美人，日日由这些美人伺候他，日日带他寻欢作乐。

顾忱瑾只觉得厌恶。

画面一转。

刘贵妃笑着对顾忱瑾说：“这段时间本宫会替皇后娘娘照顾殿下，这些美人，全当是给殿下取乐的。本宫相信，她们定会让殿下欢心。”

顾忱瑾当时还不全然明白刘贵妃的意思，直到当晚他就寝时掀开被褥，发现里面竟躺着两个光着身子的女人。

其中一个女人见了顾忱瑾，竟是直接攀上了他的脖子，娇声道：“殿下...”另一个女子也不知遮羞，一手将顾忱瑾搂过便去解他的腰带。

庸俗的脂粉香涌入顾忱瑾的鼻腔，他第一次觉得这种味道是那么恶心。两具白花花的肉体就那么缠着他，好像甩都甩不掉的两条毒蛇一般。

...

“你们两姐妹不是自诩媚术高超？竟会被七皇子赶出寝殿，你们莫是在诓骗本宫！”刘贵妃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子，将手中的茶具狠狠的往地上一掷。

跪着的两个女子身型一颤，还未来得及喊叫就被刘贵妃身旁的婢女捂着嘴拉了出去。

刘贵妃胸口不停起伏，似乎是动了极大的怒气“顾忱瑾不过是个五岁的无知孩童，哪里懂得这些？竟也不上套。”

刘贵妃一手握拳，眸中恶毒的神色一闪而过，恨恨的道：“他这个嫡子本就受陛下器重，日后定会成为我儿登基的一大阻碍。”

刘贵妃一旁的春意上前安抚道：“娘娘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大不了您接下来多往七殿下身边塞点女人便是了。七殿下年龄尚小，来日方长，总会被影响到的，到时候他迷失在女人堆里了，陛下自然也对他不抱希望了。”

殊不知，这时的顾忱瑾和小修离就站在殿外。

听到了刘贵妃的话，小修离愤愤不平，气呼呼的道：“殿下，这是个坏女人，您一定要去告诉陛下才好！”

顾忱瑾抿了抿唇，略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你以为自己的儿子同江山社稷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

“殿下！殿下！”修离听见顾忱瑾房内的动静，不由得急了起来，在门外喊了几声也不见里面回应。

修离心下担心得很，也来不及顾及那许多便直接进了门，见了顾忱瑾的症状便晓得顾忱瑾这是梦魇又犯了。

修离赶忙跑到暖玉阁，敲了敲隔壁的门，将许姑姑唤了出来，将顾忱瑾梦魇的事儿说与了许姑姑听。

许姑姑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我去煎药，莫要让他人知晓此事。”话音一落，许姑姑随手拿过一件外袍披在身上便离去了。

修离也不敢怠慢，赶紧回到了顾忱瑾的卧房，生怕出什么意外。

顾忱瑾不喜欢王府人多，所以他的贴身的侍从只有修离一个，他的卧房外守夜的人也只有修离。

顾忱瑾梦魇之事除了修离、许姑姑、皇帝和皇后，旁的人都是不知道的，也是顾忱瑾有意防范着。

盯着七王府的人很多，若是稍有不慎就会落入虎口，若是让心怀歹意之人知晓此事，那便是一个大麻烦。

字顾忱瑾五岁那年起，他的梦魇几乎每三个月便会有一次，虽说不是什么绝症之类的，却也是个棘手的事儿。

长此以往，对整个人的精神都会有极大的影响。

温瑶书向来睡得很浅。

温瑶书恍然间好像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免不了的被吵醒了。

温瑶书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四下无光，她心中也是有点害怕的，不知为何，温瑶书心中忽然一悸，让她一下慌了神。

温瑶书想了想，她方才好像听到了许姑姑的声音，似乎还有提到阿瑾哥哥。

莫不是阿瑾哥哥出事了？

想到这儿，温瑶书的心也是静不下来了，急急地从榻上下来。摸着黑的温瑶书也找不到自己鞋在何处，再加上她心里念着顾忱瑾，便也顾不上那么许多。

温瑶书打开房门，刚想迈出脚步却又缩了回去，她不认得阿瑾哥哥的卧房在哪个方向...

温瑶书也不急，她看了一眼四周，发现东边似乎有些烛光，想必阿瑾哥哥定是在那处了，她这样想着，便一路跑了去。

当修离见到温瑶书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待看清温瑶书后，修离皱了皱眉：“温小姐，现下都四更天了，您怎么跑了来？”

温瑶书神色慌张，一双眸子因为焦急还带上了些水雾：“阿瑾哥哥是不是出事儿了？”

修离愣怔了会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怎么会呢...”可还未待他说完，温瑶书便打开门进了顾忱瑾的卧房。

温瑶书赤着脚跑到顾忱瑾榻边，看到了顾忱瑾略有些苍白的面容，心里难受得紧。

修离此时也跟了进来，安慰温瑶书道：“温小姐，您放心，殿下他并无大碍，只是做噩梦罢了。”

“真的吗？”温瑶书转过头来盯着修离的双眸，好似怕他会骗自己似的。

看着温瑶书清澈如水的眸子，修离的心不禁也软了下来：“自然是的，许姑姑已经去顿安神汤了，待殿下喝完安神汤便无碍了。”

温瑶书抿了抿唇，一脸担忧的看着榻上的顾忱瑾，她踮起脚尖，用自己的衣袖轻轻替他拭去额边的细汗。

“阿瑾哥哥！你醒了！”温瑶书看着榻上的人儿睁开了凤眸，声音里抑制不住的欣喜。

顾忱瑾一睁眼便看到温瑶书水雾蒙蒙的双眸，目光也不禁柔和了几分，他伸出手摸了摸温瑶书的脑袋：“我没事。”

温瑶书就这么散着头发，脑袋上没有任何珠钗翠环，摸在手中的感觉甚好。

温瑶书见顾忱瑾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好看的双眸中溢出了些许泪水。但她又不想让顾忱瑾瞧见自己哭的样子，便咬住了下唇使劲儿憋着。

顾忱瑾看着心中也是略有不忍，好看的凤眸中尽是心疼，他伸出一只手捧住温瑶书的脸，用指腹替她拭去眼泪：“别哭。”

温瑶书瘪了瘪嘴，虽说现下顾忱瑾的样子与平时无异，可面色却比平日里苍白了许多。

温瑶书看着他，心中不禁想到，果然好看的人就算生病了也是一样的好看。

“阿瑾哥哥，你当真没事吗？”温瑶书眨了眨灵动的双眸，声音中毫不掩饰的担心。

“殿下，安神汤好了。”许姑姑端着一碗安神药，在门外扣了扣门，修离闻声前去将门打开，接过许姑姑手中的汤碗：“许姑姑，您去休息吧。”

许姑姑颔了颔首，刚打算离去，余光却看到了里面的温瑶书。许姑姑皱了皱眉，刚打算开口。

修离看了一眼房中的温瑶书，道：“温小姐在此处也好，无碍。”听修离这么说，许姑姑自然没说什么便离去了。

顾忱瑾撑起自己的身子，半靠在榻上，好看的眸子中略带着些疲惫，青丝凌乱的洒在肩上，接过修离递过来的汤碗，一口饮尽。

修离看着顾忱瑾现在的样子，心中自然是担心的。真是苦了他们家殿下，左不过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却要经历这些。

皇上也曾为顾忱瑾遍寻名医，却无济于事，说到底了这还是心病。

修离看着顾忱瑾和温瑶书两人，极为识趣的拿了药碗便离开了，顺手还将门带上了。

顾忱瑾这才认真看着温瑶书，见她只着了一件薄薄的睡袍，顺着目光往下，顾忱瑾发现温瑶书还是光着脚的，惹得他一张好看的脸也不禁黑了下来。

顾忱瑾一把将温瑶书捞到榻上，被子往温瑶书身上一盖，自己却是下了床，走到屏风旁取了件自己的貂裘披风来往温瑶书身上一甩：“给我披上。”

温瑶书被顾忱瑾的貂裘甩了一脑袋，十分不满。顾忱瑾却还是冷着张脸：“以后不许穿这么少出来。”

温瑶书咽了口口水，难得的也没去反驳顾忱瑾。她见顾忱瑾这模样，大约是生气了。

虽不知顾忱瑾为何生气，温瑶书到底也听话了些：“阿瑾哥哥...”顾忱瑾看了温瑶书一眼：“等我。”顾忱瑾留下这两个字，便向外走去，只留下一脸迷茫的温瑶书。

顾忱瑾一路走向温瑶书的暖玉阁，生怕扰到许姑姑，他还特地放轻了脚步。

顾忱瑾推开卧房的门，四周一点灯光都没有，他便自己取了烛火点了盏灯，借着微弱的灯光寻到了温瑶书的绣花鞋。

顾忱瑾叹了口气，他还从碰到过这么难伺候的小祖宗，要知道他也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啊。

温瑶书就这么被顾忱瑾留在了屋子里，她只觉得困得很。闻了闻貂裘上的清冷竹息，她只觉得十分安心。

“吱吖——”门被人推开，温瑶书定睛一看，才发现来的人是顾忱瑾，他的手中似乎还拿着一双绣花小鞋。

顾忱瑾走到榻边，让温瑶书坐在榻上：“抬脚。”这回温瑶书很是听话的抬起了她的玉足，顾忱瑾一手轻握住了温瑶书的脚腕，另一手将绣花鞋套了进去。

温瑶书人生的好看，双足也生的好看。她的双足略微有些肉，细嫩又白净，脚指头也像嫩藕芽儿似的。

“日后不许让旁的男子看到你的脚，也断不可穿的这么少便出来。”顾忱瑾抬头，与温瑶书清澈的眸子对视，好似是命令一般。温瑶书小脸一红，小声道：“除了冉冉，阿瑾哥哥是第一个替我穿鞋的人。”

冉冉是打小跟在温瑶书身边的婢女，大温瑶书三岁，做事十分妥帖，温瑶书也喜欢。

顾忱瑾闻言，目光柔了几分，牵起温瑶书的手：“回房间休息吧，再过几个时辰天便亮了。”温瑶书打了个哈欠，眼中尽是倦色：“好。”

...

顾忱瑾不是简单的梦魇，太医说是心病，若是顾忱瑾自己未从阴影中走出来，喝的药再好也无济于事。

顾忱瑾将温瑶书送回卧房之后并未回去，只是在园中的凉亭躺了一夜。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