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白无常
作者:霜不寒      更新:2019-09-04 11:15      字数:2259

明月昭昭,人影萧萧,北风萧瑟,魂断蓝桥。

已是晚秋,死人谷内的枫树林止不住地落下片片枫叶,在这贫瘠的土地上盖上了一层红如血的盛装。

萧竞天不是第一次走过这里,往日的他总会腰别酒囊,手持夺影剑,安安静静地坐在死人谷唯一一条道路旁的,一人高的白色石块上,享受着微风轻拂他的头发,等待着恶人的出现。

他从不啰嗦,不问原因,杀之而后快。他是恶人的噩梦,落枫潭的大弟子,江湖上的传说。所到之处,恶人皆除,行侠仗义,快意泯恩仇。

然而,今天的死人谷不像往常那般安定,这里暗流涌动,人头攒动,空气中充满了杀戮的气息。

几只乌鸦正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没了叶子的枫树上,俯瞰着下面的人,时不时的大声叫唤一下,像极了阎王的钟鸣。每次叫唤,动人心魄,扰人心魂,随着萧竞天的人影渐近,已然有人吓破了胆,逃命去了。

他从不穿黑色之外的衣服,因为只有黑色才不会显露出沾染的血迹,也正如此,江湖人士送了他“黑色无常”的绰号。

“萧竞天,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你若是识相点,我们给你一个痛快的”

“我已经记不得有多少人曾对我说过这句话了,遗憾的是,他们没一个做到。勿需多费口舌,有能耐的,放马过来吧”

池镇是离开死人谷后最近的一个镇子,萧竞天每次从死人谷离开后,都会来到池镇的一家客栈,打一点酒,吃一点饭菜。

今天亦是如此。

他从不进入客栈内,只坐在门外帐篷下的椅子上,背靠着身后的白色石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着眼前道路上人来人往,心里才会有几分踏实。

他有个特殊的习惯,每杀一人,必要喝一口酒,吃一口肉。杀得越多,喝的越多,吃的也就越多。

客栈的小二知道他是何人,来自何方,做了什么事,杀了什么人。作为江湖上知道消息最多的客栈招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场面没瞧过,只需一眼,便看透了在座的各位有几斤几两。

“小二,老规矩,把酒打满,上一盘牛肉,要脖颈的;来一坛女儿红,要陈年的”

“客官您坐,还请稍等片刻”

小二接过萧竞天递过来的酒囊,发觉此物甚是轻巧,手臂不自主地微微一抖,心中念道:

“这酒囊竟然空空如也,不知道是杀了多少人,死人谷里怕已是尸横遍野,满地狼藉”

客栈的小二不仅消息灵通,手脚也很麻利,不过多时,便见他左手把酒,右手端菜,脚下生风,在人群中穿梭自如,毫不费力地从厨房走到了门外。

正是清晨,客栈里的客人络绎不绝,来往不歇,江湖各派,尽皆有之,好生热闹。忽然门外有一黄毛小子喘着粗气匆匆而来,接着便是坐在椅子上,抄起了茶壶,大口饮之,形象颇为狼狈。说来有趣,自这人来了之后,客栈里声音骤然停止,一时悄无声息,无论是喝酒吃肉的客人,还是端茶送水的伙计,纷纷停下了手中嘴里的活,齐刷刷地看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来客。这人身材矮小,体质瘦弱,高不过六尺三分,重不过百斤十两,皮肤粗糙,黝黑无光。喝了三大口茶水后,仰天一声长叹,随后微眯双眼,对着眼前之人说道:

“江湖十恶,杨花七子,东门三兄弟全死了,都死在了死人谷中”

“何人所为”

“哈哈哈,普天之下,如此痛快之事,还能有谁。自然是招招致命,一剑封喉的黑色无常”

众人大惊,想那十恶,七子,三兄弟个个身怀绝技,武功高强,都是不好惹的主。然此一战,竟全军覆没,无人生还,熟不知萧竞天的武功造诣如此之高,江湖之上怕已是无几人能敌他手。

再朝门外看去,壶中的美酒留了几口没有饮尽,盘中的牛肉还剩几片没有吃完,只是客人已不知去向,唯独见到桌上留下的二钱银子。

萧竞天每次杀完了人,客栈是必去的地方,他不住店不问人,只喝一壶酒吃一盘菜,待酒足饭饱后便会一路向东走去。大约走上三里路,穿过一片稀疏的小树林,直到抵达山脚下的瀑布后,才会停歇。

瀑布之下有一寒潭,深约五尺,大小如池,潭水洁净,清澈见底。萧竞天放下了夺影剑,双目微闭,仰天而倒,直直地入了水中,溅起无数水花。冰冷刺骨的潭水浸没了他的身体,带走了一日的恩恩怨怨与衣服上的仇人鲜血,不一会儿,半块寒潭便被染成了红色,随着溪流的流逝而又渐渐褪去,恢复如初。当他浮上水面时,已至瀑下寒石,双掌击水,身体便已到寒石之上,打起坐来。

这是萧竞天的习惯,无论是杀人还是办事,他都有固定的习惯,从来不曾打破过。就像在这瀑布之下,用阴冷的山水洗涤身体,荡彻灵魂,平息五脏六腑内的阳刚之气,也是多年而来,杀人必做的后事。

在江湖中混迹多年,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事,再锋利的剑也有斩不断的铁,再强的人也有敌不过的高人。

他脸上的刀疤便是这么来的。

刀疤在右眼之下,颊骨的位置,不是很深,形状像是一片柳叶,不是很长,一寸有余。

这道伤痕是当年在桃花崖上,一位美丽的女子所留下的。

她是一名刺客,她的轻功天下第一,她的暗器无人能防。他一路追踪至此,待走上悬崖之时,女子早已等候多时。

那一夜月光皎洁,通透无邪,洒满了整个大地。萧竞天一生只为维护正道,铲奸除恶,眼中容不得半粒沙子。而女子在他面前,只是为了一封书信,便毫无顾忌地取了四人性命,重伤三人,激起了他的熊熊怒火。

然而,萧竞天还是输了,尽管怒火缠身,但却没有丝毫作用。女子不仅擅长暗器,更擅长用毒。他一路追来,无意之中早已身中剧毒,战斗还未开始,他便已经没了力气。但女子没有要他的性命,只是用一把精致的匕首在他的脸上划了一道,又把解药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贴近了他的身体,以至于近到能够闻到女子身上的体香,并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记住我的名字,白色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