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王宫龃龉
作者:梁园幽草      更新:2019-09-05 13:53      字数:2375

袁盎并没有理会刘濞的失态,更没有被他的凶神恶煞般的喝斥所吓住,一任脸上的茶水顺鼻口而下,并不擦拭,心里反倒十分悦然。因为到了此时,他已感到自己所说已使刘濞内心有所触动,心想,足够了!能让这个目光一切的狂狷骄慢之人做出此举,已令他对今天这事几分把握,于是见好就收,离席跪于刘濞面前:“老夫不敢,老夫刚才说过,今夜老夫与大王所言不过闲聊,哪说哪了,说得不对,或有冒犯之处,还请大王恕罪!”

刘濞忽地站起来,朝跪在面前的袁盎恨恨地瞥去一眼:“哼!照你刚才的说法,寡人岂不成了乱臣贼子了?”

袁盎伏身在地:“请大王为天下苍生计,也为吴国千万生灵计,收回反意,舒解心怨,化干戈为玉帛……”

“够了!”刘濞说毕一甩衣袖,顿足而去!一边走一边还在嘴里恨恨地小声痛骂着:“真是一只喂不熟的长安狗!”

在他的身后,传来袁盎那说不清是恐慌还是得意的声音:“袁某送客!”

刘濞一经走出袁盎的家门,头脑经夜风一吹很快便清醒了。

其实他今夜乔妆打扮能跑到袁府去,便已经从痛失爱子的狂怒中有了几分清醒。刚才袁盎的话虽然对他来说十分逆耳,可他这会儿不得不在心里承认:那是有几分道理的。

想当初他刘濞受封为吴王时被高帝刘邦召见,高帝仔细打量着刘濞觉得他这个侄儿面带反相,一时似有悔意,便抚摸着刘濞的后背说道:“五十年后东南有起兵造反的人,这个人不会是你吧?刘姓宗亲都是一家人,一定要慎重不许造反!”刘濞听到这个话后吓得跪拜叩头道:“臣,万万不敢。”如今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当年的誓言如犹在耳,他若此时真的扯旗造反,当真有一些不好向天下人交待。可话又说过来,若至此要他偃旗熄鼓,毫无做为,他又怎么对死去的儿子有个交待?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恶气?

原本,他此行是要袁盎帮他想出一个不反的理由,或叫给个台阶他下的,可是闹了半天,不光目的没有达到,还让他白白受了一番训教回来,这一路真地让他闷上加闷,气上加气,十分窝火。

走回寝宫,刘濞却发现已是三更过后的王宫寝殿,仍然是灯火通明,王后一反常态地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安寝,而是和公子刘驹却好端端地等在那里,一见他进来时的那副模样,刘驹不禁跳了起来:“父王这么晚了这是从哪里回来?为什么打扮成这样!”

实在刘濞此去袁盎那里,是不想让王宫和家人任何一个人知道的,所以才扮成樵夫的模样,从袁府出来之后,他原本是要换下那套工装的,可惜连气带闷,这一路竟忘记了。如今见刘驹如此问他,也只好搪塞道:“嗯,这两天事情太多太大,心里闷,出去溜达溜达。”

“可是……”刘驹还想说什么,刘濞那里早已摆着手对他说:“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回去睡觉?”

“可是……”刘驹再次张口要问什么,终于让刘濞有些不耐烦道:“好了,你走吧,也让我和你母后消停消停,这一天里多少事!为父也是花甲之人,要安置了,如今你兄长不在了,你要学着体谅为父才是。”

刘驹到了这会儿,也不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道:“父王,你刚才是不是去了袁盎那里了?”

刘濞尽管有一千个不愿意,知道已经瞒不住他,索性反守为攻道:“你怎么知道的?大胆,竟然派人在跟踪寡人!”

刘驹却有些委屈地道:“父王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那跟踪你的人也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他是谁?”

“……反正是关心你我前程命运之人。”

刘濞深深地盯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才说:“既然已经晚了,你索性就跑一趟,去把应高给寡人请到这里来……记住,除了应高谁也不许惊动。”

看着刘驹答应着出去了,这里,刘濞开始在寝殿内来回踱步……

一直默默不语的王后这会儿说话了,她有些疑惑地问:“大王,有句话臣妾不知当说不当说。”

刘濞扫了那王后一眼,看着她那双早已经哭肿的眼睛,心下不由得叹了一声,一改对刘驹的强硬口气说:“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当说的,说吧,我听着。”

王后虽然得到应允,话语中仍显得小心翼翼道:“为了世子的事,你真的要对朝廷起兵造反么?”

刘濞侧目看了看她:“怎么,不行么?”

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咱是个妇道人家,大王定下的事,咱哪里敢说什么。”

刘濞朝王后走过来一点:“这会儿寡人倒想听一听你的。”

王后未开言眼泪先自掉了出来:“大王,臣妾心里害怕……”

“有话你就说嘛!哭个什么?”刘濞不耐烦地恶声恶气道。

王后哽咽着说:“大王,你起不起兵我不管,我只想对大王说一句话——现如今,臣妾已经失去了一个贤儿,无论如何,你不能让臣妾再失去你和驹儿呀!”

刘濞一听他这话再忍不住,竟开口骂道:“你这个糊涂娘们儿,怎么像长着一张乌鸦嘴,单一开口就是不吉利的话——你怎么就断定我若起兵就一定会败呢?”

王后似乎也是忍无可忍:“大王啊,明摆着的事!以你一个藩国哪里敌得过人家大汉全天下的兵力!我虽为一妇道人家,也懂得如今你贵为吴王,也算人上之人,长安这些年并没有苛待我们,这一次虽然陛下和太子这样对待贤儿有失公道,可如果你因为此事就大行刀兵,反叛朝廷,将现在大好的日子拱手相送,这样的结果哪里有会什么胜算,那可真是得不偿失呀!”

“你这个混蛋娘们儿,竟然也替朝廷说话!什么叫并没有苛待?当初高皇帝南征北战,咱们也并没少出力,后来刘氏坐了江山,所有子弟皆封为王,我刘濞跟他平定天下,那也立过汗马功劳的,封王在此难道有什么不应当吗?要说恩泽厚赏,那也是高皇帝待我不薄,他刘恒一个庶出的小子,阴差阳错登了大位,论战功论平叛,他寸功没有,凭什么让我对他感恩戴德?现今我一个世子死在他父子手上,又凭什么叫我对他忍气吞声!天下人该如何看我刘濞?人活一口气,神活一柱香,你叫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大王若还惜怜臣妾,看在我你我夫妻这多年同甘共苦的份上,请大王务必三思而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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