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宫寝殿里，早已经回宫的芷蕙久久地站立在窗前。

玉儿将一件披风拿过来披到芷蕙身上，小声劝慰道：“二小姐，站得太久，窗口风大，当心身子。”

芷蕙幽幽道：“大王已经出宫了吗？”

玉儿一边为芷蕙整理衣服一边说：“早出宫了，眼下或许已经出了睢阳地界，快到陈留了。”

芷蕙回头望了一眼玉儿，笑笑：“哪里会有这么快！本后心里，他也不过刚刚出宫。”

玉儿：“那是二小姐的心思，总想把大王留住罢了。其实想想宁可他们走得快些——早去早回嘛！”

芷蕙想说什么，张张嘴，把那话又咽了，轻轻叹了口气。

玉儿知道芷蕙有心思，不便多言，也跟着叹口气。

芷蕙奇怪道：“你叹的什么气？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吗？”

“玉儿能有什么不如意？我不过是为二小姐不安罢了。”

芷蕙故作惊讶地：“我有什么？值得你为我叹气？”

“二小姐不说罢了，二小姐的心思奴婢哪里不知：二小姐自打嫁入这王宫以来，外人看去也是赫赫扬扬，好不风光，其实内里头，二小姐的委屈也只有天知道罢了！”

芷蕙笑起来：“叫你这一说，好像我真有什么似的。”

玉儿摇摇头：“人家不知道玉儿还能不知道？二小姐自打嫁在这王宫，那心思哪一时哪一刻不在大王身上？可是宫里人全都看得出来，大王的心思并不在二小姐身上。”说着话，一边为芷蕙整理着披风一边又往下说：“自打今儿早上，大王刚一离宫，二小姐这眼泪就没止住过，今早连早膳都没有用，二小姐这样子，大王要知道了会心疼的。”

“是吗？”芷蕙幽幽咽咽地道：“但只要他心上能有我半分，本小姐这眼泪也没有白流，只怕……”

“那太后也是，才给咱二小姐和大王赐了婚，该知道咱大王与王后新婚燕尔，偏在这个时候下诏，召大王入宫……”

“太后思念她的小儿子，凭什么时候，只要皇上陛下乐意，又有什么不可？”

“那也罢了！偏偏还要让大小姐跟着一起去！也不知这太后和陛下安的什么心思，拿咱们二小姐当了什么？”

“你住口！”芷蕙连忙喝止了自己的丫头：“不许背后言说太后和陛下的长短，你不怕杀头，咱侯府这上上下下可都金贵着呢！”

玉儿撇撇嘴：“不说就不说罢了，只二小姐不往心里去，别太屈着自己，玉儿便从今当了哑巴也就罢了。”

玉儿垂首：“诺。”

芷蕙遂又缓和口气说：“你这丫头……本后知道你也是处处为我好，以后这些话不许再说了。”

玉儿的眼泪流了下来：“奴婢原也是不想说的，可就是心里憋闷，不说出来，心里难受：同是侯爷的女儿，二小姐只不过比大小姐晚出生了两年，怎么在侯爷心里，什么都是大小姐的好，凭在哪里说起来，也是大小姐如何如何，好似他老人家眼里心里就只一个大小姐，全不把二小姐放在眼里心上！如今好不容易皇上赐婚，让二小姐嫁到王府，也算是熬出了头，总算比那大小姐的日子略好过些，怎么偏就遇上大王这样的秉性，自己娶了妻子，还是一门心思放在别的女人身上……”

“够了！越发没规矩了！瞧你嘴里说的什么？要外人听了去，不知怎么笑话，我一个王后竟跟自己的亲姐姐争风吃醋！亏得你还说得出口！刚不让你说太后和皇上的闲话，竟又在本小姐面前搬起了大王的是非，你今儿竟不是来侍奉我，倒是故意来沤我的！”

“二小姐……”

“还不给本小姐下去闭门思过？杵在那里做什么？要我喊了人来对你动家法么？”

玉儿“噗嗵”跪下，眼泪也下来了：“二小姐……玉儿说得这都是心里话，二小姐纵把玉儿打烂了，玉儿有话也是要说的！”

芷蕙的眼圈红了，伸手将玉儿拉了起来，劝慰说：“好了，别哭了，我俩一起长大，不似亲姐妹胜似亲姐妹，我哪里会打你，知道你今儿也是为我着急，可怎么说，那两个人，一个是我一起长大的亲胞姐，一个是我的至爱夫君，这样两个人既便天大的错，我都不得不容忍他们。本小姐虽然年轻，如今也已经明白，这世上许多的事，一个叫无奈，一个叫忍，来日方长，只要他们不太出格，或还过得去。”

玉儿替芷蕙掸了掸座席，扶她在蒲垫上坐下，嘴里小声道：“也亏了二小姐从一小儿就好性儿，不像那大小姐，总是争强好胜的。这多年了咱也看出来，虽说是妹妹，二小姐无论家里外面，行事处处都是让着大小姐的。”

“你心里知道就好，以后少替我生事。”

玉儿垂首一诺，转身走了出去。

这里，芷蕙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眼前总是刘武同芷兰在一起时，那眼角眉稍处处流露出的情意绵绵，尤其接到诏书之后，他朝芷兰投过去那满含深意的一瞥，竟让芷蕙不觉心上一堵……

想到昨夜，躺在在塌上，芷蕙将头放在刘武的肩头，恋恋不舍道：“大王这一走，要多久才能回来呢？”

“很快就会回来的。”刘武或许是疲惫，或许是别有心思，并没有理会芷蕙的缠绵，而是一翻身朝外，说了一句：“睡吧。”便沉沉睡去，对她再也不理不睬。

这一夜，芷蕙的眼睛望着黑漆漆的虚空，不禁泪水涟涟，怕自己会哭出来，末了拿手捂上嘴，只默默饮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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