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不禁也笑了笑，殿里的气氛立时轻松了许多。

刘启接着刚才的话说：“好，朕就不说他贾生了，那毕竟也是给先帝出过不少好主意的一位故人。就说你吧，朕知道爱卿有些想法与在座诸位多有不同，说说看，眼下的情形朝廷当如之奈何？”

晁错：“启禀陛下，在弄清眼下对匈奴战还是和之前，请允许下臣先给陛下算一笔帐。”

刘启：“好，朕准了，你说。”

晁错：“诸位公卿列侯，诸位宗室，各位周知：今汉室天下实际有两个部分组成：同姓诸王分封的藩地和朝廷辖下的直属郡县。放眼天下，诸侯封地的郡县就有共=三十九个之多，而皇帝直辖下的郡不过十五座，说起我汉朝立国时的诸侯分封制度，其本意当是朝廷外围的屏障和辅助，各封国诸侯王也本应和朝臣一样都是天子驭下的臣子，其辖下封地也是朝廷国土，不过诸侯代为治管，这是从古以来的通制。但是当今有些大国诸侯们专权治民，辖下封国竟是独立王国，大小事不向朝廷禀告，自己独断专行……如此年深日久，诸侯王的权力越来越大，这就给朝廷带来了越来越重的压力与威胁。远的不说，先帝时便有济北王刘兴居谋反，不久淮南王刘长又反，凡此等等，都给朝廷和百姓造成巨大危害……长此下去，恐怕迟早要发生更加不利国家的事情，所以，先帝在时就诏嘱当今陛下：‘攘外必先治内’……”

刘启端起袍袖：“爱卿说了这半天，朕倒想问问你，依你看，这大汉朝究竟该怎么治内呢？”

晁错：“陛下若要臣言说，只两个字。”

刘启：“两个字？两个什么字？”

晁错：“削藩。”

刘启：“削藩？”

大殿里顿时一片悸动，大臣中间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刘启先朝大殿看了看，又对晁错说：“朕记得有关削藩之事，先帝的时候就有人提过的。”

晁错：“是的。刚才陛下所言梁国太傅贾谊就曾有《治安策》论上书给先帝，首次提出朝廷要设法削弱诸侯国权利的建议。”

刘启从案上拿起一卷书简，对大臣们说：“诸位，这个是御史大夫今朝会前送来的请予廷议的《削藩策》，这个《削藩策》朕已经读过了，今日朝会之所以请来诸位公卿、列侯、宗室，除了朕想听听主战主和两派之间都有哪些高论之外，就是想听听你的这个《削藩策》与贾谊的那个《治安策》论有何不同。除此之外也想听听大臣们对御史大夫的这个《削藩策》有何见解？”

晁错：“臣遵旨。先说贾大夫的那个《治安策》，他主张‘欲天下之安，莫若众建诸候而少其力’，臣以为这个建议好是好，未免太过缓慢而无力，若要等老的诸候们一个个死去，再去削弱他们的封国，朝廷会在漫长的等待中失去时机，令各方力量在这期间逐渐增强而不是削弱，使全天下动荡不宁的变故系数增加而不是减少。臣以为，自古以来，各诸候国做大必反已成规律，与其削亦反，不削亦反，早削，影响小而给国家带来的损失亦小，晚削，影响只会增大，给国家造成的危害也会更大。”

刘启：“好，你继续说。”

晁错：“前高皇帝初定天下，以为“盘石之宗”，分封皇室宗亲，旨在以血缘关系作为统治支柱。现几十年过去，如今看来，这些皇室宗亲并非都与朝廷同心同德，有的则是即山铸钱，煮海为盐，诱天下亡人，以谋作乱，有的甚至跨州兼郡，连城数十，宫室百官，同制京师！更有些诸侯王骄奢淫逸，无视汉律，气焰高涨；有的人数年无贡，有的庇护逃犯，有的驱逐汉吏；有的长年不朝，私自命官，招降纳叛……”

窦婴不禁插嘴道：“晁大夫请打住！以臣看来，我今大汉天下已治且安，朝中无事。所谓诸侯做大，肆意妄为者或有之，但远不及晁大夫所言之甚！请御使大夫把话说得明白一些，究竟是哪些人如此目空君上，敢于跨州兼郡，驱逐汉吏？又是哪些人骄奢淫逸，无视汉律？”

晁错：“那好，请陛下允许下臣明说了吧！”

刘启一挥手：“准奏！”

晁错：“下臣就说说现今的吴王刘濞——”

此言一出，百官皆是一惊。

晁错接道：“吴王刘濞称病不来朝谨天子距今已有十数载，依照古法与汉律，俱当斩。先帝不忍对自家骨肉施用律法，还专门赐他以几杖，嘱他若真的有病可以不来朝谨，恩典不可谓不深不厚，按理吴王应检讨自己，改过自新，想不到先帝的宽容反而促使其更加骄横……”

殿堂里顿时一片哗然，百官们交头接耳，窃窃低语。

张欧执笏出列：“陛下，御史大夫这样公开点明指责皇室宗亲、大国藩王，是不是有些不妥？”

殿中又有大臣随之呼应：“陛下，这样没有证据地随便指责，恐怕会生出大祸乱的！”

刘启一手按下：“既然是廷议，又是在朝廷之内，但说无妨。以朕看来，对于有些人，事情都已经做下了，让人在朝廷之上论上一论并无不可。”

众臣面面相觑，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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