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太后手中虽然没有酒杯，仍然将手握成拿酒杯的样子：“倒酒，给皇帝和梁王倒酒！给在座所有人都满上！”

窦婴一脸的犹豫，慢慢地给太后斟酒，然后便停住了。

窦太后侧耳听着倒酒的声音，一边摸索着接过刘嫖递来的酒杯，一边站起身来：“来来来，大家一起来——天子一诺千金！大家今天就作个见证，我们一起陪他们兄弟俩喝下这杯酒，这是他们兄弟的盟约酒，也是当今天下的定储酒，喝了这杯酒，从今天起，刘武就是咱们汉室江山的东宫太子新储君了！来！大家一起干了！”

全场所有人虽然陆续都站了起来，却一个个面面相觑大惊失色，看着窦太后独自把杯中酒喝了，其余人等都把目光投向刘启和刘武两人，并没有动饮，一个个的脸上显出不同的表情，有惊讶，惊恐，茫然，也有诧异与担忧……

置身众多目光之下的刘启却从容对众人说：“怎么着，都愣着做什么，喝酒呀！”又对窦婴说：“没听太后发话了吗？快倒酒啊！”

窦婴抱着酒坛被点化了似的定在那里，嘴里喃喃道：“陛下……”

窦太后举着杯子伸向众人：“怎么？你们都没有听到老身的话么？怎么都不肯喝？”又朝窦婴说：“窦婴你怎么着？为什么不倒酒？”

刘武这时整个人僵在那里，半晌他看看窦太后，看看刘启，又看看众人，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刘嫖走上前来，试图从窦婴怀里取走那坛酒替他倒酒，窦婴却执拗不给她。

殿内的空气一时紧张极了。

几秒钟之后，窦婴终于醒过神来，就见他抱着酒坛推开刘嫖朝后退去，几步之后，他突然在大殿正中跪了下来。

窦婴：“陛下，太后，臣有话禀奏！”

窦太后冷冷地：“你有什么话，偏要在这个时候说？”

刘启：“是啊，你这个人总是爱扫大家的兴！”

窦婴：“陛下！太后！这句话臣现在一定要说，请求陛下和太后容臣谏言！”

刘启皱眉：“即是你一定要说，那就说吧。”

窦婴：“天下者，高祖之天下，父子相传，此乃大汉之约！陛下！太后！汉开国以后沿袭的制度是父子相传，这乃是高祖立下的规矩！事关江山社稷，举足轻重，非同儿戏，请陛下和太后务必三思啊！”

刘武将目光看向窦婴，脸上的喜悦之色有所减退。

窦太后的脸则沉了下去。

刘启却有些莫名欣慰和释然的样子，脸上不自禁地露出赞许与微笑。

窦婴朝四下里看了看，见并无人反对，便接道：“陛下虽为天下君主，眼下尚未没有册立太子……”说着话，他的目光扫向一旁的栗姬和王娡，二人亦是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才不无吃力地道：“但也不能擅自随意更改先祖的规制，将帝位传给给兄弟！”

窦婴的话终于说完，如释重负，大殿内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太后和刘启。

刘启站起身，端着酒杯朝窦婴走过来，边走边说：“听将军这意思……”

窦婴突然害怕似地挡着刘启，急忙举起怀里的酒坛：“陛下！请陛下和太后恕臣忤逆之罪！臣在此家宴上之上胡言乱语，实为大不敬，罪在不赦！”

刘启望着窦婴：“你的确有罪，可是念在大家都是自家人，朕且饶过，只罚酒一杯。”

刘嫖注意地看着母亲和刘启，重复着刘启的话：“罚酒一杯？”

刘启点点头：“是的，罚酒一杯。不过这杯酒虽然是罚你窦婴的，朕则要同你一起喝。”

窦婴怀疑地望着刘启：“陛下的意思，是……”

刘启笑笑：“朕罚你酒，是因为家宴之上，你的话扫了大家的兴，不得不罚！陪你喝，则为的是你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众人闻言，脸上皆是一异。

刘启接着说：“诚如你刚才所言——立储是大事，非同儿戏，朕刚才为了安抚母后，话说得急了些，的确皇位的传承，需得经过朝议，朕虽为天子也弗能自专！这话不无道理，所以朕陪你一杯！”

窦太后闻言僵在那里，刘武则一动不动。

窦婴的脸上则显出了微笑：“陛下真的要陪窦婴一杯？”

刘启微笑着：“真的陪你一杯。”

“那这杯酒罚得好！窦婴愿意连饮三杯！”

“好！”刘启笑着，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窦太后却突然扬起手：“等等！”

殿中的空气再次凝结。

窦太后空洞的眼睛逼向刘启：“老身来问你，皇上刚才的话，不是想好了才说的么？”

刘启：“娘！儿子……是的。”说毕垂首。

窦婴却已经三杯饮毕，然后趁着酒意跪地高声道：“臣启禀太后、启禀皇上！陛下的家事也是国事，立储之事关乎国家千秋万代，不可逞一时之亲情，臣务请皇上和太后务必三思、三思、再三思！而不是家宴之上，酒酣之时……

窦太后没等他说完，怒不可遏地：“窦婴！你给我出去！”

刘启垂首做出一副认错的样子：“娘，今天这事都是儿子不好，惹娘生气了！”

窦婴：“陛下！陛下千万不可呀！”

窦太后：“侍卫！侍卫哪里？”

二侍卫应声走过来行礼：“启禀太后，臣在。”

窦太后吼道：“给我把这个詹事大人窦婴轰了出去！”

侍卫：“诺！”

二侍卫架起窦婴就往外走……

窦婴一边不由自主地被侍卫架着往外走，一边回头喊：“陛下！陛下不能啊！陛下！”

殿里有一个跟随母亲而来的小皇子被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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