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霆不可思议地看着顾长霜：

“大姐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

顾长霜不耐地白了他一眼：

“我冷眼看了这么多年，自问不会看错，大哥贪财败家，二哥庸碌无能，还有两个不成器的嫂子，如果顾氏还能继续走下去，想要有一线生机，大概只能在你这臭小子身上了。”

所以大姐的意思是，想要帮他？

顾长霆怎么想都觉得不敢置信。

“大姐不怕我是外人……万一你就看错了呢？”

“呵……外人？在大哥二哥心中，我是外嫁女，与外人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们这两个‘内人’，除了想方设法挖顾氏的财产，又做了什么对顾氏有益的事？至于你嘛……如果我看错了，就当我瞎了，顾氏命该如此，我又有什么好说？”

顾长霜懒洋洋地斜倚在栏杆上，看着窗外下沉的夕阳。

顾氏家大业大，所以许多毛病也不是一朝一夕造就的。

看似安稳的大船，却最难以调头。

现在的顾氏，就像这一轮夕阳，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已经快要日落西山。

顾氏想要变革，靠那两个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根本不可能，所以顾长霜观察了许久，终于还是选择了顾长霆。

顾长霆震惊又复杂地看着顾长霜，似乎直到今日，才第一天看清楚这位向来甚少对顾氏发表什么意见的大姐。

他从没想到，顾长霜还能有这般见识。

“怎么，你觉得，老头的子女，都是些不堪入目、见识短浅、獐头鼠目之辈？”

顾长霜看透了他的心思，毫不留情地继续嘲讽。

“那大姐……对苏沉……”

顾长霆尴尬地一笑，转移了话题。

“我怎么知道？”

顾长霜冷哼一声：

“有些人，连我多看一眼，都生怕我把那只小白兔给吃了呢，我又没跟那位苏小姐接触过，如何得知她是什么样的人？”

顾长霆笑得越发尴尬了：

“大姐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不过是……”

“你不过是怕我再吓着她，伤着她？我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也懒得知道。告诉你信件的事，不过是怕顾氏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罢了，我对你的苏小姐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大可以放心。”

顾长霜继续冷哼。

“大姐，大姐……等过两日苏沉出院了，我带她跟你一起吃个饭，让你好好看看……”

顾长霆连连赔笑。

的确是他先防备着顾长霜的，现在弄清了事实，自然不能给她和苏沉之间制造误会。

“行了，你留着自己吃吧，我还要赶回省城去。”

顾长霜转身就要离去，却忽然对顾长霆招了招手。

顾长霆一头雾水地凑过去，只听得顾长霜在耳边说：

“希望我下次见到这位苏小姐时，她不会再叫我顾小姐。”

……

“大姐！”

顾长霆有些恼羞成怒地低吼。

顾长霜被他一吼，耳朵嗡嗡作响，不由气结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边揉着自己的耳朵：

“你想要吓死谁？”

“大姐慢走。”

顾长霆已经感受到这位大姐打击人的功力了，毫不留情地对她摆手再见。

“其实……你很像老爷子。”

顾长霜忽然没头没脑地丢下这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顾长霆勾了勾嘴角：

像？

那又如何？

顾老爷子是顾老爷子，他是他。

转身回到病房中，见到苏沉探头探脑地往外看，赵新言对着他摇了摇头，大约是说苏沉并没有听到他和顾长霜说了什么。

顾长霆本不打算告诉苏沉，顾长霜截留信件的事。

不过……

有些事情瞒着她，却又怕她一无所知，反倒容易被人欺骗。

想了想，顾长霆还是握住苏沉的手：

“大姐来是为了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苏沉见他面色凝重，不觉坐直了身子。

顾长霆才将尹怜玉母女暗地里，又往顾氏寄了信件的事情告诉了苏沉。

“那你大姐……”

苏沉抿了抿唇。

以顾长霜的年纪，不会平白跑这么远来做人情的吧。

难道是有什么要顾长霆回报的？

“大姐会帮我，你不用着急。”

感受到苏沉的担忧，顾长霆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头上的纱布，忽然想起导致苏沉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对了，那孙子谦现在怎样了？”

他转向赵新言。

赵新言低头：

“那孙子谦其实是孙唯的堂弟，据说父母早亡，所以族中长辈对他格外宠爱，又因为早年孙唯身子一直不大好，他自是以为……”

“以为自己有机会掌管孙氏，才胡作非为？”

顾长霆冷哼一声，看来这孙子谦是有恃无恐，才连炸自家矿井的事都做得出来。

恐怕亏空公款加上这件事，最后也不过就是剥夺了他管事的权限，然后不了了之。

他看着苏沉头上的伤疤，脸上闪过一丝狠厉。

孙唯是个君子，想必父母也是如此教导，自然不知道放纵恶人，会导致农夫与蛇的结果，他倒是不介意替孙氏管教一下他们家的子孙。

“那个，孙先生已经在恢复和重修矿井了，打算到时候再来跟少爷负荆请罪。”

赵新言看出顾长霆不想在苏沉面前讨论孙子谦的处置，于是转移了话题。

顾长霆对这个孙唯实在是哭笑不得：

“负荆请罪就算了吧，只要处理了孙氏内部的蛀虫，他们家这个矿井自然还是可以盈利的，让他好好做就是了。”

“是。”

赵新言赶紧离开了病房，免得成为某种发光物体。

苏沉瞄着顾长霆，很想问他，顾长霜有没有说自己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和顾长霆，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情侣。

“本来想等你出院了，再让你和大姐见一见面，吃一顿饭的，不过她赶着要回省城，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再说了。”

顾长霆有意无意地说道。

听这句话的意思，顾长霜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感？

苏沉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松一口气。(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