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灵，林波荡漾的河面上只零星停泊着几艘货船。码头上空无一人，秦空抬头看看星位，离拂晓还有一个时辰。

鲸群早于今晨抵达码头，但并未登岸。看似无暇顾及旁人的船家，眼睛却四处回望。码头上待检的货物旁，有文书在登记，旁边维持秩序的士兵却比平常多了好几倍。据叶景林讲，他们的佩刀像是军中精锐骨灵军的装备。

秦空也发现了，他们重甲下还叠有暗甲，外甲看起来普普通通，想必内甲应是骨灵军的精钢铠甲。

叶景礼果然早有准备！叶景林恨恨地说道，此时京中内外俱以皇令为号，我这个真太子反倒成了冒充的！他连骨灵军都能调动，看来父皇也成了人质。他紧了紧身上的斗篷，遮蔽住了脸，周围除常竹青、秦空外，另有四名心腹贴身保护。

据此地三十公里时，鲸群已化整为零，叶景林等人与秦空同乘一鲸。

“这条护城河通向哪里？”秦空用手指敲了敲鲸背，巨鲸缓缓后退潜的更深了些，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你说的是到皇宫距离最近的地方？”叶景林明白了秦空的意思。“西城门最近，但那里防护最为严密。日常就有三千守军，一炷香内城外一万骨灵军也会赶到。”

“那意思是我们在这里登岸反而危险会小一些。”

叶景林不置可否。

众人退下，静等夜半时分偷潜上岸。

彼时秦空的肩上多了一只手掌，带着些颤抖，又努力镇定。“只要我能进入皇宫，你就是护国大将军。”

秦空嘴角撇了撇，这些承诺可以让他的心腹肝脑涂地，跟我说，哼…，他未做任何表示。

后面斗篷的人又补了一句，“我会陪你去青林书院。”

秦空这才抖抖肩，敲了敲鲸背，巨鲸悄无声息地朝码头靠去。

越接近，众人就越觉着不寻常，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不信叶景礼有这么蠢。

围攻是肯定的，敌我悬殊也是必然的，秦空之所以选择距拂晓一个时辰的时间，只是为了让袭击的人身体机能比白天下降一些，警惕性低一些，而他们有鲸群的助力并不受太大影响。

可现在，他们还有十步远就可以到达岸上，偷袭的人却还没有出现。

秦空握紧了佩剑，他能听到侍卫喉咙滚动的声音和斗篷下粗重的呼吸，码头上仍然没有动静。

五步…，三步…，一步…，即将登岸。

一名侍卫已经迈开了腿。

“扽…”是绳子快速抖动的声音，就在岸边，一张绳网从水下突起，绞住了侍卫的半条腿，他站立不稳，摔下水去。

“聚集！”秦空快速下令，他们将叶景林护在中间，刚拔出剑来，水下已经晕染出一片红色。

掉下水的侍卫已经遭了暗算。

“吼！”巨鲸吃痛嚎叫，它刚刚转过鲸尾，眼睛已被水下埋伏之人戳瞎，而四周又绞起大网，将巨鲸套住，它越挣扎绳网就越紧。

鲸背上的众人因巨鲸摇晃站立不稳，绳网套住了巨鲸也让他们站稳了脚跟。

此时绳网越缩越小，众人头顶上只余一人空隙。若启用飞天诀，秦空足以逃脱，但其余众人不免被擒。

罢了，秦空放弃了独逃的想法，他用剑奋力砍了几下绳网却是白费力气。巨鲸仍狂暴不已，虽然动不了，却用钉牙一直撕咬绳网，绳网无恙反而加速了它的收缩。

绳网锁住，非设计之人无可打开。众人颓丧地坐在鲸背上，他们已是瓮中之鳖，这么快就败了。

岸边迅速出现了一支队伍，领头将军头戴五翎盔，应是副将一职。

“奉皇上旨意，捉拿钦犯，就地问斩！”副将朗声说道，他后边的下属则齐声立枪，以做应喝。

他满意地点点头，来到绳网近处，“来人啊，把他们拖上来！”

四周水下随即浮上来上百人，他们个个拿着特制勾枪，挑着绳网结节处，将巨鲸挑上岸来。

巨鲸猛烈挣扎，百把勾枪刺进巨鲸身体，勾出的时候都带出一块皮肉，巨鲸鲜血淋漓。反复几次，巨鲸不再动了。

秦空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是它无可避免的牺牲。

副将哈哈大笑，走到绳网近前，查看这一群脸色灰败的俘虏。

“老三啊，在你将我赶出东宫时，可曾想到过有今天！”

叶景林在皇室排名第三，原来这名副将知道他的身份却为叶景礼所用，一雪当年被东宫逐出的耻辱。

他伸出手，立刻有士兵递上一把勾枪，他将勾枪深入绳网，将那斗篷摘下。他睁大了双眼，要看看叶景林此时如丧家之犬般的脸色。

斗篷被摘下了，露出的是一张平白无奇的脸。

“啊！”副将大吼一声，扔掉勾枪，“你们这些蠢货！”他大骂，“钦犯已经跑了！”

秦空抬头看天，晨夕初显，叶景林应该已经到了苏府。

叶景林此时狼狈不堪，他身上中了三剑，肩头的血一直在滴落。他无暇裹伤，两条腿也走一步拖两步。保护他的侍卫已经全部丧命，后仍有大批追兵，而此时距离苏家还有一个街区。

“汪汪汪”街边小铺时常传来狗叫，在寂静的月夜中听闻这场袭杀。

叶景礼在城中到处都布置了密探，秦空虽然作饵吸引了众多兵力，叶景林则偷潜上岸，然而没走多远已被发现，他搏杀了半夜身边侍卫全部身死，才到达此处。

“嗖嗖嗖。”几支羽箭贴身擦过，叶景林赶忙集中精神，只要到了苏府，只要到了苏府…

他双腿灌铅，追兵越来越近。

“该死！”他朝自己掴了一耳光，强振精神朝前跑去。

“站住！”后边呼喝声不少，剑矢不断，叶景林左闪右躲，后背又中了一箭。他眼前一黑，扑倒在地上，抬起头来终于看到苏府的石狮。

“太子，太子，我是太子！”他双眼血红，吼着这两个字又重新爬了起来。他迈上石阶，瘫坐门边，狠狠捶打大门，“我是太子，快开门！”

厚重的铜门似催命符一般，追兵已至，十几支枪和剑同时朝叶景林刺去。

“噗，噗，噗”是箭刺入肉体的声音，铜门万箭齐发，追兵身中数箭，每个人都被扎成了刺猬。

叶景林呆呆的看着这一景象，连叩门都忘了。

大门缓缓打开，叶景林回过身子，眼睛焕发了神采，“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