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过来的是一只乌鸦，只是并非是布鲁斯，甚至这只乌鸦都不是一个活物，高雨瞳一把抓住了它，上下打量过后从它的尾巴上扯下一根略显粗壮的黑色羽毛，当这片羽毛离开这只乌鸦的身体时，它竟然化作了一滩水，从高雨瞳的指缝间落在了地上。

没有再去管那摊水，高雨瞳皱着眉头示意兰德到自己身后去，随后将羽毛捧在手心念了一段不算长的咒语。随着咒语被念完，原本平躺在高雨瞳手上的羽毛自己立了起来，羽毛头部开始溢出黑色的墨水，不过这些墨水并没有落在地上，反倒是停留在了空中。

随着羽毛的移动，一句字迹有些凌乱的话开始显露了出来。

从高雨瞳身后好奇地探出脑袋的兰德慢慢将它们读了出来：“速来，温…不醒，危……”

“啊！”

他最后一个字儿还没看清楚，突然后脖子一紧，高雨瞳竟然一把将羽毛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拎着兰德的后脖子将它也拎了起来：“走！”她的声音短促有力，等到兰德反应过来的时候，高雨瞳已经跑出去三五米了，她手中的羽毛像是一只飞鸟似的，一直在努力向某个方向挣脱。

兰德将背包甩在自己背上后也跟着冲了出去，它当真不知道，从来以为是养尊处优的魔女竟然运动神经也能如此发呆，甚至一度它都只能跟在高雨瞳身后五、六步的地方。

如此狂奔了大约半个小时，高雨瞳终于仍不住慢下了脚步，但她仍旧顺着羽毛的方向在走，同时逼着自己努力调整呼吸。

“怎么、怎么样？”

趁着这个机会兰德紧着几步终于跟高雨瞳走到了一起，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卸下背包从里面摸出了水壶，猛地灌了两口。

高雨瞳用余光瞟了他一眼，叮嘱道：“少喝点儿，缓过来了还得继续跑。”

“怎么就没有点儿别的办法吗…”

高雨瞳自己也从包里摸了水出来，不过她只喝了两小口便将水杯塞了回去。用袖口抹了下嘴巴后，点了点头：“我不确定他们遇到了什么，出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东西，所以只能这样过去，尽量小心点儿总没有错。”

说完，她大口地喘了两下，努力将肺部的空气排出又吸进去更多，随后拍了两下兰德的肩膀：“歇好了就走。”

兰德在后面几乎要翻出白眼来，没想到还真是场说跑就跑的旅程。

不过抱怨归抱怨，它还是立刻迈开腿跟了上去。

***

果不其然，当温应伦头顶的光亮也逐渐消失之后，他反倒能看清下面的状况了，那是一个巨大的建筑，看起来还有些眼熟的样子，包括彩色的玻璃和弓起的屋顶。

温应伦一直往下游泳，随后他注意到在二楼的一个房间的窗口里，坐了一个人。他只能看到这个人的背影，但却给他带来了无比熟悉的感觉，遵循心底的疑惑，温应伦游到了窗边儿，抬起手敲了两下窗户。

显然，里面的那个人立刻听到了声音，不过他没有走过来，反而只是勾了勾手指，窗户便被打开了。

预料之中的水从窗户涌进去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这些水像是被一层摸不到的玻璃阻挡在了外面似的，温应伦将手伸了出去，从指间开始传来的凉意和空气的质感，让他的心也放下了一些。

双腿发力又蹬了两下，温应伦终于越过了这道边线，虽然体态并不怎么优美，不过他至少是离开了那片水域。从地上爬起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儿是回身关好了窗户，就在窗户的锁扣落下的瞬间，温应伦听到了书本被和合上的声音，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身影开口说了句话。

“她把你教得很好。”

这句话明明有无数个意思，可偏偏随着这句话出现在脑海中的只有一个人的身影，高雨瞳。

温应伦拧了几下自己的衣服和裤子，又抹了两把头发，让湿淋淋的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可怜，随后走了过去。

在看到那个合上书的人时他愣了一下，十秒钟过后他的全身开始发抖，像是被通了电一般，连连后退的同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紧接着他的两个膝窝都被不轻不重地撞击了一下，温应伦就这么落入了一把沙发之中。

那是…他自己的脸。

因为人并不是能很经常地看到自己的脸，所以对于自己的长相反倒没有对朋友的长相那么了解。在开始的时候温应伦只觉得说不上的怪异和熟悉，但现在，他的后背重新又发出了一背的白毛汗。

“你…你…你是谁？”

颤抖了半天，温应伦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被问话的人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将书放在了一旁的小圆桌上，手指轻轻叩了两下桌面，随后左腿搭上了右腿，整个人也向后靠，变成了一个很舒展的姿势。

“我，就是你，藏在你心底的，那个最真实的你。”

他说的话这么奇怪又模棱两口，温应伦当然不会相信，但这里奇怪的气氛和诡异的一切，本身也不怎么正常。

那个人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的反应，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着：“你不觉得这儿很眼熟吗？你只去过一次，可是你把这里记得这么清楚，为什么？你自己知道为什么吗？”

像是为了故意刺激他一般，那个人停顿了一下，念出了两个名字。

“阿伦.戴维斯，特蕾莎.戴维斯。”

说完，像是为了研究温应伦的表情一样，他压下了身子，两只手臂的手肘都撑在了腿上，身子前倾，唇边的笑意再也遮掩不住。

“你都记得，甚至你恨他们，对不对？你一直在怨恨他们！如果不是他们，你的父母又怎么会过世？如果不是他们，你又怎么会跟着一个不人不鬼的魔女一直生活在一起？如果不……”

“够了！”

在他激昂演讲的同时，温应伦突然如同困兽一般暴吼出了声音，随后将自己的脸埋在了手掌之中。

“被我说中了，哈哈哈哈哈哈，被我说中了。”

那个人仍旧不死心，甚至表现得比之前更加愉快，仿佛是温应伦的态度取悦了他一般，“你在想我说的话，因为这些话都是你自己说的，你在自己的心里已经跟自己说过无数次的话了。”

“你恨他们，你恨特蕾莎，恨阿伦，你恨他们，你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