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韩秉文的精神缓缓沉入虚拟网络中，再睁开眼，他就看见那熟悉的空荡黑暗中不断飞速流过数不清的绿色信息流的空间，以及一个人影。

“等很久了吗？”韩秉文走到械的身边坐下，注意到他今天没有再拿一个新的魔方玩了，而是在手上捏着一张纸做数独游戏。

械仿佛没听见韩秉文的话，一动不动。

“今天玩什么？就玩这个吗？”韩秉文也没有在意械的冷淡，这段时间，隔三差五的他就会在网络具象化的空间中见到械，每次都械都会带着些益智游戏和他一起玩，两人早已经熟悉了。

而械手上的那张数独是非常基础的难度，他只是瞥一眼，就算出了所有答案。械怎么可能会被这种数独游戏难住，毕竟就算不曾问过，韩秉文也明白械的能力应当与他相差无几。

“……今天……下棋吧。”既然韩秉文已经来了，械果然没有继续磨蹭着打发时间，随手一弹指将答案全部显现在纸上后，便扔在了一旁。

下棋？韩秉文见械一跺脚，以那一点为中心，黑暗的虚拟空间飞快地被渲染成纯白色，紧接着他与械之间的距离被拉扯开，空出了有两三个足球场之大的范围，他们两人的下方开始冒出一个又一个数十米之高，近乎一座座高塔一般的棋子。

“……国际象棋……会吗？”械低头注视着那些棋子，伸出手指虚划了几下，便有线条浮现，勾勒出方方正正的棋盘，问韩秉文的话就像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

韩秉文歪了歪头，眼睛中若隐若现地滑过数条信息数据流，随即点点头，“现在会了。”

“那第一盘……我先手。”械冲棋盘一指，一枚白色如象牙制成的高大棋子表面忽然崩开了密密麻麻的裂纹，下一秒整个棋子就崩碎成满地碎块，然而其中却露出一个像是白玉雕琢成的身穿西方古典盔甲的士兵，士兵向前走动了一格。

看到这一幕，韩秉文眼睛一亮，兴奋地搓搓手，有样学样地集中精神在自己的棋子上。在虚拟网络具象的空间中，理论上韩秉文可以说是上帝一般的存在，但上帝可不是好做的，如何让那些繁杂冗长又没有意识与智慧的数据听从他的命令，可是让当初刚觉醒的韩秉文费了好长时间琢磨。

进步到现在这个程度，韩秉文可以自豪地说他绝对没有偷懒过，只是与械一比，就有些相形见绌了。就像现在，这些棋子都是械利用网络中冗杂的无用数据碎片凝聚具象出的形态，对械来说，改变数据形态化为士兵不费吹灰之力，可韩秉文皱着眉操控了半天，才勉强让他选定的黑色棋子碎裂开露出一个七歪八扭的丑兮兮的士兵。

一边是精美如艺术品的白玉士兵，另一边却像是从废弃场淘来的废品，看得韩秉文都有些脸红了，倒是械，没有流露任何表情，只是微抿了下嘴唇，就指向另一颗棋子，让其崩碎出一匹白玉骏马。

也不知械是不是在刻意为难韩秉文，他接下来每一步都会控制一颗全新的棋子，于是韩秉文总要花费大力气去同样跟上械的步伐。没一会儿，棋盘上就泾渭分明，白子精雕细琢，栩栩如生，黑子则奇形怪状，扭曲抽象。

不过韩秉文已经不在意这些表象了，因为他与械的棋子已经开始短兵相接，上演一场不见血的厮杀。械的棋路带着一股庞然大势，全军压境，压迫着韩秉文这边每一寸的生存空间。

……

距离海燕一千多公里远的长燕中，天安的心脏之地，一个巨大的地下设施中，有一青年男性推开一间房门走了进去。

在房间中央有一名看上去最多不到十岁的小男孩，坐在对他来说又大又宽敞的真皮转椅上闭着眼睛休息。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小男孩睁开眼睛望去，如果有人与他的眼睛对视，一定会惊呼出声，那是一双多么……奇幻又瑰丽的眼睛。

眼瞳中没有白色的瞳仁，完全是一片漆黑。正常来说应该是瞳孔的地方却浮现两圈银白色的同心圆，他的眼眸中有无序的光点在闪烁，就像是一片星汉灿烂的夜空倒映在他的眼中。

转动椅子转身见到进来的人，小男孩轻声喊了一声，“哥哥！”

“嗯。”小男孩的哥哥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掌，“怎么样，有预见到什么吗？”

“没有……我们用活动积分购买的‘人杰地灵’中的‘福地’应该还在生成中……成长最快的那块‘福地’，我只能看见是在一片山里，画面被云雾笼罩着……还要再等等，我可能才能看得更清楚一点。”小男孩软糯糯地回答。

“别太辛苦了，最近不怎么太平，等联邦那边事情都解决了，把他们撵回去，哥哥就向上面申请，尽量带你出基地玩一玩。”青年温柔地摸摸小男孩的头。

“真的！”男孩一听能出去玩，似乎表现出非常兴奋的神色。

“对了，海燕那边发过来一个特别治疗程序的申请，我们医疗组的人已经开过讨论会了，但并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想让你看一看，看看你能不能预见到什么。”

小男孩点点头，接过青年递过来的一张照片，凝神望去。他的眼睛中，两圈银白色的同心圆开始逆向转动，内圈顺时针转动，外圈逆时针转动，同时有星光围绕着同心圆一闪一闪，就像宇宙中行星围绕着太阳一般。

照片上的人穿着一身墨绿色风衣，小男孩一动不动凝视了许久，就在青年快要以为弟弟并没有预见到什么时，小男孩眨了一下眼睛，突然，在小男孩的视野中，原本照片上完全与普通人无异的男子，一瞬间眼睛变为了纯金色的竖瞳，与他对视在一起，一股森严冰冷的气势将他笼罩。

“哇！”男孩猛地闭上眼睛，怪叫一声扔掉了手中的照片，抱着头瑟瑟发抖。

青年大惊失色，连忙扶住男孩，仔细地感知着他体内的情况，等确认一切无碍，好像只是被吓到了，才松一口气，“乖，别怕别怕，哥哥在这里，不会让人伤害你的，告诉哥哥你看到什么了？”

“我……我看到了，看到了一双眼睛……好像……不记得那眼睛是什么样了……哦，我还看到了感觉能解决问题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