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落红不是无情物

除了穹之外，房间里个人揣着都个人的心思，屋内里一阵静默。

穆南风还在原地盯着地面，也不知道这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累不累。我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原来空空的地板上多了一地落花。

神奇的是，这些落花瓣并不是杂乱无章地散落在地上，而是以穆南风为圆心，微微浮在地板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它们轻轻托起一样。落花的分布，呈现出一幅有规律但我看不懂的图。仔细一看，这图很像太极八卦一类的东西。而且，原本被台风摧残得七零八落的落花，在穆南风的周围重新大放异彩，甚至比花园盛开的蔷薇还要娇妍。

“看来生前做一个牛鼻子老道还是有好处的嘛，死后千年，就算化为一念还能继续布阵施法。南风君，厉害啊。”杨新霸盯着地上的落花，嘴里念叨着，““乾、坤、震、巽、坎、离……唉，看这东西真是难为我一个二次元出身为日本的眼镜的男人……”

听杨新霸这话，我也凑上去再仔细看了看落花的排列，却只觉得这乱花渐欲迷人眼，这排列也是随时随地都在变化。那什么乾、坤、震、巽的，我真是一个也看不出来。

忽而地上的落花全部旋转起来，只见穆南风在花的漩涡之中施法，全黑的眸子紧紧盯着每一片花瓣，旁边的青青则用全白的眸子凝视着漩涡。一黑一白间，落红飞舞。

“不好！杨新霸，这房间里刚刚有游弃者出没！”话音未落，穆南风便瞬间消失了，只留下一片落花。

“主人，等等我！”青青更是瞬间撑开手里的黑伞，紧随其后。

我和穹还没有反应过来，杨新霸就在我们上空画着什么，皱着眉头对我们说，“林麟，穹，这次是我疏忽了，我还以为来的只是普通的游弃者，没想到这次楚野那个家伙也出手了。我用法力在你们周围布下了防护，一般的游弃者绝对无法靠近你们。所以，一定不要离开这里，无论外面有什么，你们都不要相信！楚野最擅长的就是用心之一念诱惑人类，千万不能出去中了他的陷阱。明白么？”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杨新霸如此认真，他看着落地窗外的眸色深沉，和从前那个蔑视人类俯瞰众生，总是悠哉悠哉的他完全不同。

“等等，你确定这里绝对安全？”我看着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景象，拦住了他的去路。

值得引渡者这么认真的对手，我一个普通人类与他对上定是毫无反抗能力，只有自保的份儿。现在这里最有能力保护我和穹的，就是杨新霸了。

杨新霸看着我伸出去阻拦他的手，面色骤冷，眉眼中不带一丝戏谑，只有十足十的嘲讽，道，“林泽元前辈的儿子怎会如此贪生怕死？”

说完，便整个人穿过我的手。我最后能看见的，只有他变化的衣服。从普通男孩儿的套装，变成了灰蓝的武士袍。再眨眼间，这个穿着武士袍的男人也消失了，只剩下我的手，徒劳地停在空中。

我矫情地一直维持着手在空中的徒劳的姿态，直到自己手酸。

我怕生怕死？哈，哈哈哈哈……

穹伸手轻轻打下我已经酸了的手臂，用手捧起我的脸，银灰的眼睛里多了份惊异，又很快化为平静。她定定地看着我，用小手抹去我的眼泪。

我看着穹手里那些无用的液体，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擦拭，却被穹按住了。

她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帮我擦泪，一点一点一处一处，慢慢地将我的泪水擦去。

我能感受到穹被我的泪水浸冷的小手，清清冷冷地触到我的脸上，便让我很快就止住了情绪。

我抬头看穹的眼睛，发现她的眼中只有我的泪。

我反握上穹的手，抱她入怀。好在，穹的怀抱还是暖的。

无论杨新霸和其他人怎么想我，只要我的穹最后还能抱抱我，这就可以了。

忽然而至的闪电照亮了屋外的战场，我这才看到在我和穹男女情长的时候，屋外已是满目苍痍。

原本姹紫嫣红的蔷薇园变成了用层层落花铺成的修罗场，铺天盖地的白色幽灵簇拥着一个穿着紫色道服背一把长剑的男人。而与之对战的，只有三个人。

出场脚下便自带落花背景的穆南风，打着黑伞死死盯着对面被长剑的男人的青青，以及朴实无华，看起来一个也打不过的杨新霸。

人类战场流血最多的向来不是挑起战争的始作俑者，游弃者与游离者之间的战争也是，念与念之间，胜负一触即分。那些弱小的只能向前冲锋的游弃者，连穆南风的身都近不了，就被他脚下的落花消灭。

那些消失于一瞬间的游弃者，我甚至连他们幻化出的人形都无法看清。

他们消亡之后，更是无影无形，他们在这世间的存在微小得连片落花都不如。

“南风道长，最近你可是越发风雅了，把这道家阵法用得如此美妙。佩服佩服。”穿紫色道袍的男人对穆南风两手抱手，做了个拱手礼。

“楚野道长，客套的话不必多说。我和你颇有渊源，可惜，游离者和游弃者之间的战争，千百年来从未停止过。我并非针对你，而是对于任何一个游弃者，在下都是这个态度：要想破坏次元和平，打扰人类安宁，就从我穆某人的身上蹋过去！”穆南风同样还以拱手礼，面上也仍是一派温和。但当他说话的时候，在这场上的每个人无一不在静听。

穆南风的话还在我耳边回想，而隐隐约约间，我好像看到那个背长剑的男人对着穆南风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