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武六年春,天下一片歌舞升平。
三月里,天子喜得麟儿,且生在了四月初八佛诞日。
人到中年才得此一子的圣人当即立了太子,除了薄减税负、大赦天下之外,又额外在七月里加了恩科。
瑞哥虽得了举人功名,但在去岁的春闱中失利,正苦闷还要再等三年,不想就赶上这天大的好事。
这几年瑞哥得姐夫商子桓的指点,文章虽算不上是华彩锦绣浑然天成,也算的上是行云流水,挥斥方遒。只是在行文上略显呆板,没能得到当科主考官的青眼。
听说今科的主考正是翰林老爷商大人本尊,最推崇言之有物、朴实无华的文风,瑞哥又重燃了信心,决定再次下场一试。
而作为姐姐的向晚和向晴更关心的却是弟弟的亲事:他也老大不小了,该正正经经娶门亲了。
瑞哥却说,未立业不成家。
真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向晴和向晚无法,只好一边暗中物色人选,一边给弟弟打气,顺便做好后勤保障,向晚还特意让李妈妈拟了备考期间的菜单交给了姨娘谢氏,自己却宅在家里。
向晚自打上个月查出来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就一直没能出门。
倒不是她太矫情,而是陆展实在太一惊一乍。向晚就是夜里打个喷嚏,当晚他就能凿开医馆的大门,把衣冠不整的大夫拎过来瞧病。
说来,这已经不是头胎了,但奈何陆将军经历了上次向晚生产的全过程,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儿子有一个就够了,媳妇儿却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这一日,向晚正在家中喝滋补的药膳,姐姐向晴却突然登门。
姐妹俩前几天才见过,看见向晴这么急三火四的来了,还当商家出了什么要紧事。
“姐姐怎么走得这样急?春桃,还不快去端两碗酸梅汤来?要冰湃过的。”
“来一碗就行,你可别打着我的幌子要嘴吃,要是我让你这个时候吃了寒凉的,你家那位将军大人还不得把我活剥了?”
“他敢?”
“瞧瞧,瞧瞧,嫁了个武将果然不一样了,想当初你可是对下人都和颜悦色的。可见你这日子过的舒坦。”
向晴还真没说错,从前人家羡慕商家门庭清正、夫妻和睦;
现在的说辞变成了俞家的女儿都是天生好命,甭管俞大俞二,一个两个都被自家夫君宠上了天,而家里更是一个赛一个的兴旺。
从向晚这越来越爆的脾气就能看出来,这就叫底气。
向晚知道姐姐打趣自己,也不恼,直接怼了回去。
“是是是,我脾气不好,不过我怎么听说,上次姐夫被人请去吃饭,因为席上有陪酒的女伴,姐姐你就一个月没让姐夫踏进房门?”
“定是柳枝那蹄子又乱嚼舌根,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
“姐姐,你知不知道,你这叫恼羞成怒,欲盖弥彰。”
“不浑说了,我今天来,有件要紧的事跟你商量。”
“姐姐不是想转移话题吧。”
“真是有事,就是这事,我还真不好启齿。”
向晚冲着春桃摆了摆手,把下人们遣尽了,才好奇的问道。
“这真是奇了,有什么事连对我也要遮遮掩掩?”
“就是对你,才不好开口。”
“哦?那我就更想听了。”
“我要说的,是一门亲事。”
“亲事?是瑞哥的亲事?”
向晴摇头。
“那是府里下人的亲事?”
向晴继续摇头。
“总不会是昭儿的亲事吧?她才几岁,就有人打她的主意了?”
“都不是,我要说的,是谢姨娘的亲事。”
向晚还真是吃惊不小,嘴巴张的能塞下一颗鸡蛋。
“这是怎么说的?”
“来和我提的,也不是外人,就是范叔。”
“范叔?范福桂?”
向晚怎么也没想到是他,毕竟这些年,谢氏和他别说有什么私情,就连见面的次数都有限。
“可不就是他。”
“这事不对,他先头那位夫人,过世也有七八年了吧,怎么突然想起来和我姨娘提亲?还是求到了姐姐你那?”
“当年的事,我虽不清楚,但隐约听说,范叔在你姨娘刚刚死了未婚夫婿的时候,就向母亲提过求娶的。”
“啊!”
“后来阴差阳错,范叔以为是姨娘她贪慕富贵才不肯许嫁的,于是狠心娶了刘家的女儿,就是他先头的夫人。”
“姐姐来和我说这些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父亲母亲已经都去了,我也不是那愚孝的人,日子是要自己过得顺心,又不是做戏给别人看的,所以,这件事,我是赞成的。”
向晴此来就是表明立场的,虽说她是出嫁女,管不到父亲的房里人,但毕竟事关俞家声誉。
向晚作为谢氏生女,才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个。
如果她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兴许还会有些许迟疑。
“这件事,还要看姨娘怎么想。”
“姨娘那,还是你去说比较合适。”
“好,我这就叫人备车。”
陆将军回家的时候,听说向晚坐车出了门,差点没把门上的人给揍了,谁给他们的胆子敢让夫人坐车出门?他们不知道夫人受不得颠簸吗?
门房期期艾艾地嘟囔:就知道跟我厉害,有本事,你对夫人凶一个试试啊?再说,你还不是一样得听夫人的话?
这门房说的好有道理,陆展竟无言以对。
陆展骑马追到向晚到荷花里俞宅的时候,谢氏正和向晴向晚在花厅里用午膳,瑞哥因为要做最后的努力,只出来见了礼就回了书房。
向晚趁着向晴去净手的功夫把话透给了谢氏。
谢氏被臊的不行,看姑爷上门,正好借口多叫几个酒菜避出了屋,向晚知道事情看来成了大半,陪着姐姐把饭用完,又去瑞哥那坐了坐,才跟着陆展出了俞宅,全然忽略了他那张比过了宿的酸菜还冲的臭脸。
还没等向晚上马车,向晚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陆展他居然当街就把她打横儿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别人看着呢。”
“我抱我自己的娘子,关他们什么事?”
“我,我难受,你先让我下来。”
“那我就更不能放了,走路哪有被我抱着舒服。娘子稍待片刻,为夫保证很快就到家了。”
陆展不顾向晚面皮薄,一直把人从俞宅抱回了将军府。
向晚不敢挣扎,只好把脸深深埋进他怀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却不想想,有陆展那张活招牌脸招摇过市,有谁不知道被抱着的人是谁。
两个人进门的时候,门房不禁纳罕,夫人居然也有这么小鸟依人的时候?
陆展心说,让你们敢小看将军我,还有谁敢说我夫纲不振?
......
七个月后,陆府。
向晚愁对着刚刚出生的二儿子,一筹莫展。
这个小子,自打她怀孕起就特别省心,完全不同于生大儿子时的情景,她还满心欢喜地以为是个女儿呢。
结果一生下来,又是个带把的。
陆展一拍脑门,冲口而出,这还不简单,咱们再接再厉就是了。
向晚一个白眼飞过去,敢情你不疼了,要生自己生去,以后每个月严格限制同/房的次数。
陆展立刻变了怂包,看来要女儿的事情,还得想点法子继续努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