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

这个年龄的孩子，正应该是在母亲的怀中放肆撒娇的时候。可是凌渊却早已失去了生母的照拂。

说起来，她和他算不算是同病相怜呢？

甚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起凌渊来，她还要强上那么一点点。

虽然同样自幼失去了母亲，但至低限度她还有一个疼她爱她的父亲。而他呢？除了衣食无忧之外，有享受过真正的父爱母爱吗？

想到这里，宋锦瑟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知道是唏嘘多一点，还是怜悯多一点儿？

“伯母在你九岁的时候，就和老爷子离婚了吗？”

“离婚？”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凌渊幽邃的眼眸里，却有复杂的神色快速的一闪而过，

“不，凌太太，你太看得起我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凌渊明明在笑，可那笑意却丝毫也未到达眼底。

甚而有那么一瞬间，宋锦瑟还在他眼眸深处，看到了一丝若隐若无、寒凉入骨的冷意。

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宋锦瑟似想到什么一般，脸色微微一变。

可是她还没来得急岔开话题，凌渊已经径直开口说道，“你难道没听人说过吗？我是老爷子的私生子，而我妈，是他的情妇！”

“凌渊”乍然听到这个隐秘，宋锦瑟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地握住凌渊的手，想要说些什么来安稳他。可她所有的词汇在这一刻似乎都消失不见了，她只能怔怔地看着他，嘴里轻轻地呢喃着他的名字。

“不，其实我妈连他的情妇都算不上！”

凌渊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力道大得有些吓人！宋锦瑟的手指被他捏得生痛生痛的，可是她却一动也不敢动，任由他将自己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

“她不过是他逢场作戏的露水姻缘而已，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下有了我。那时候我妈对他痴心一片，因为有了他的孩子，高兴得不得了。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犹豫地让她打掉我。就算是这样，我妈依然不肯放弃他的孩子。你知道吗？她之所以生下我，不是因为我是她的孩子，而是因为我的他的孩子！”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似乎有些拗口。可是宋锦瑟却瞬间明白了凌渊的意思！

他的亲生母亲，之所以生下他，并非因为他是她的骨血。而是因为他是她所爱的男人的孩子。

所以凌渊的生母对凌老爷子的爱，大概也是偏执而疯狂的吧？！

偏执到她甚至看不到她自己的亲生骨肉，心里眼里都只有那个男人！

“可是就算这样，我依然感激她将我生下来，将我养大。在我九岁之前，她带着我生活在祈城的贫民窟。

虽然她常常对着我念叨他的名字，可是她不魔怔的时候依然对我很好。我曾经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一辈子。等我长大，我会努力的养活她，让我成为她的依靠和念想”

说到这里，凌渊忽然用力地闭了闭眼，掩住了黑眸里一闪而过的痛楚，

“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找上门来。你知道吗？他之所以找到我，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儿子，也不是因为他想要让我认祖归宗。

而是因为我大哥和大嫂突然出车祸死了，而那时候阿泽又年幼多病，身体一直都不太好。

他怕自己后继无人，所以才想起了我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尽管他一直就知道我的存在！”

“所以这就是你这些年以来，一直和老爷子关系不好的原因？”宋锦瑟这才恍然大悟，“那伯母当时没有留下你吗？”

“我妈？”喉中发出一声近乎嗤笑的声音，凌渊眼角眉梢，全是讥讽之色，

“那时候我跪在他的面前，恳求他别让我和我妈分开。可我妈却觉得他的到来让她看到了希望！

他告诉我妈，他的发妻死了。只要她乖乖听话，让我乖乖地肯跟他回去认祖归宗，她也有机会再留在他的身边。

我不相信整整九年对我不闻不问的男人会突然幡然醒悟。更不同意跟他回去。我妈就以死相逼，告诉我如果我不听话，她就死在我面前！”

说这番话的时候，凌渊的表情看似平静，身子却微微地颤抖着。若不是宋锦瑟离他只有呼吸之遥的距离，她恐怕也会被他给骗过了。

宋锦瑟突然有些能够理解，为什么凌渊将自己亲生母亲的事情当做是心底最深处的隐秘，绝口不提！

如果她有这样的一个亲妈，只恐怕和凌渊的反应也是一样的吧？

都说母性是女人的天性，可是凌渊的母亲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让他感受过这种母子天性。他不过是她爱情的附属品，是她绑住男人的工具而已。

甚至为了留住她深爱的男人，她不惜对自己的儿子以死相逼！强迫他离开自己，跟着一个对他没有任何父子之情的男人回去。

九岁的凌渊，到底要有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这种被父母双双遗弃的痛苦？

心脏的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拽了一下，并不十分痛，却难受得厉害！

“都过去了，凌渊。”手指轻抚上他俊美无俦的脸颊，宋锦瑟的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怜惜与心疼，“这一切都过去了。”

“不，你以为回到凌家，我就有了新的开始吗？你错了，那不过是更加痛苦的延续而已。”

凌渊忽然抬眸看了看椅子上的女人，眼眸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

“我不知道她后来有没有后悔过？但是我却曾经无数次的后悔当时我为什么要心软，为什么要答应她的要求。她以为我是她唯一的翻身机会，却不知她深爱的那个男人身边早就有了别的女人。”

“那个女人，就是现在的罗姨吗？”宋锦瑟想了想，开口问道，“所以老爷子当时把你哄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让你见过伯母？”

“嗯。当时我妈告诉我，只要我乖乖听话，我就会很快和她再次团聚。但我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硬生生的把我们母子分开了近二十年。而再见到她时，她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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