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无字终成章
作者:燕拾肆      更新:2019-09-11 14:34      字数:2238

世事归旧,岁月情衷。从此此后,不管我们的生命之中再出现多少过客,都不过是渐行渐远的交叉,每一种擦身而过最终都会遥远到不可触摸。

马蹄声在身后响起,“哒哒”而来的是一匹褐色的骏马,谭皓彻抬起头来,看着萧舲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衫,正远远地朝着自己的方向奔来。

萧舲勒住缰绳,马儿烦躁地甩了甩头,像是还没跑够一般,她踢了一脚马腹,算是安静下来了,但是她皱着眉头问向谭皓彻:“你师兄,走了?”

山脚下,空荡荡,看不见一个人影。谭皓彻点点头:“走了。”

“啊……又晚了一步……”萧舲懊恼地低下头:“华师兄难得来一次,怎么不多待待,都怪这匹马,怎么驯都驯不好!”

马儿听到有人在指责自己,气得一声响鼻喷了出来。

谭皓彻笑笑:“他这次来本就是路过,你何必挂在心上,再说了,卸了官职,师兄正自在逍遥着呢,才不会在这里待上许久呢。”

“话是这么说,大家都是云游四海之人,但是难得遇见,下一回再见,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萧舲跳下马背,有拽了拽顽劣的骏马,随意一瞥:“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听你的,还要继续往南走吗?”谭皓彻走过来,从萧舲的手中接过缰绳,那马儿似乎认出了谁才是主人,低眉顺眼地好像一条走狗一样。

北境吹来凉爽的风,已经是四月春暖,安康城外的小竹屋里,春意盎然,一片人间四月天的好时节,山寺桃花始盛开,然而在中北州平原上,应该还是乍暖还寒的季节吧,否则这风为何吹得这般冰凉?

“不往南了,咱们去西边吧?”

“好啊,等我把飞鹏驯好了,咱们就带着它出去!”谭皓彻紧了紧缰绳,叫“飞鹏”的马儿又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只是思维尚且在激动还是愤怒之间徘徊了好久。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唠着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穿过安康城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比宁阳的雍容华贵,也不似云中那样的奢靡笙歌,安康只是一个小小的城池,但自有它美得独特的地方。商贩林立在宽敞的大街两旁,繁花芳草碧连天。

仿佛是一个被世人遗忘了的世外桃源,层层大山将这座小城完整地包围了起来,只有一条驿道是通往中北州平原的必经之路。

战火燎原之际,安康尚且能偏安一隅,就更不要说如今大陆局势已定,乌珞国主被斩杀于宫廷之中,西海国作为宣朝在外最后一个属国正式被收归宣朝版图之内,放眼四海,大一统的政局稳定,就连素来蛮荒的那仁格沙漠里,也慢慢开始兴起了沙地植物的种植,那些蠢蠢欲动伺机报复的康国遗臣,也逐渐在宣朝稳定的统治下消磨了心性。宣帝政策开明,开凿各种水利设施发展农业灌溉,同时积极促进商贸往来。是以,当宣朝的商队南下到了安康的时候,萧舲下意识地以为,谭皓歌终于找到这里来了。

“你看,那个马鞍真好看,多适合飞鹏啊!”萧舲端起马具摊位上的商品仔细把玩着,畜生看到这个情形,欢快得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旁去了。

谭皓彻正要答话,就听见前方锣鼓声声,抬眼看去,竟是一列送亲的队伍,白马的头上,大红绸缎绑的甚是靓丽,红色的花轿一晃一晃的,伴随着白马的马蹄声,有节奏地向前走去。吹吹打打的丝竹声乐,将长街上所有百姓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今天运气真好。”萧舲伸着脖子看过去,吹唢呐的小伙子脸涨得红红的,她忍不住笑道:“这孩子一看就不会吹,也就是图个喜庆,否则在平时就这么吹唢呐,那不得累死啊。”

谭皓彻顺着她的话头望过去,一见,便笑道:“既然是办喜事,就不要强求那么多了。”

说罢,喜队正好走过两人的面前,白马侧头一瞥,与飞鹏对上了眼。新郎高坐马上,见此情景,也忍不住踢了踢马腹,白马不情愿地走回正途,唢呐声继续,新郎虽然面露尴尬,但也不失礼节地对着谭皓彻拱手。

谭皓彻若有所思地看着喜队渐行渐远,直到萧舲在一旁捅了捅他的胳膊:“发什么呆呢?”

“我在想,咱们是不是也办一场这样的仪式,我还真没见你穿过喜服的样子。”

耳旁一切“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此起彼伏的鼓乐都仿佛融入了巨大的虚空之中,萧舲拿着马鞍,仰首一愣,但很快,最终讪然一哂,喃喃道:“随你咯。”

很久很久以前,在西境还叫做西荒的时候,曾有一场惊世骇俗的惨烈战役,用鲜血和烈火倾覆了一座名叫“塔元”的城池,此后长久的岁月当中,那里已经和蛮荒、死亡这类词语挂上了联系,只是岁月变迁,人们早已经忘记了那场战役,如今的西荒早已经焕然一新,草长莺飞,天辽地宁。

百姓们在无不感慨亲临盛世的时候,也会在茶余饭后对当今圣上的一些闲言碎语叫嚼舌根,比如不纳妃不立后,就算是有礼部亲自策划的选秀,皇帝陛下也会冷不丁地冒出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吹一曲长笛,或者,武一节长鞭,甚至是没来由地问过一句:“可会捕鱼?”

那些世家大族的掌上明珠哪里经历过这些,于是几年下来,除了一个日渐长大的小皇子外,这个偌大的皇宫之内,便没有了新的活力。

剥离了琴霜门弟子和宣朝亲王双重身份的谭皓彻,卸下一身铠甲,曾经振臂高呼带领宣国百姓起兵反抗的大英雄小将军,走出了波澜壮阔的战场和勾心斗角的庙堂,回到了平静自在的江湖生活之中,每日开始关心干粮和水源,与驼队并行,与百姓同乐,没人知道他曾经是谁。

也不会有人记得,曾经一手挽救了整座宁阳城的女子,而今正对着一只烤兔子发呆。

一切归于平淡,才是本质的真实。

现今都来迟已久,再没有更多的愁寄居在纸上作痴,所有的过往都没有被记载下来。倘若每个人的起初都没有迎取思量,那所说的种种不过是寻常日子里的一份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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