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睫毛轻微颤动，紧锁着眉头靠在墙角，阳光透过阁窗洒在他的身上，可这也不足以驱逐内心深处的寒冷。
梦中是火光冲天的烟味，灼热感在皮肤上寸寸覆盖，噼里啪啦的是火舌腐蚀木梁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刀剑碰撞声和呼叫声在耳膜边炸开，就连脚边，都是粘稠的血迹，照料他的奶娘就那样匍匐在地上，一只手还朝着顾安的方向伸着，却就那样永远闭上了眼睛，顾安只记得奶娘护着他跑进来时背上已经有了严重的刀伤，最后一句话带着绝望和希翼，她说:“顾安，快跑。”
“奶娘。”顾远不敢向前去，只是捂着耳朵一步步向后退，呼唤着躺在地上的奶娘，诺大的一个将军府，顾远却不知道该往哪走。就在这时有一个人一把从背后抓住了他的手，稚嫩少年惊恐的脸上全是泪水，猛地回头看向来人。
“顾安。”顾远回头看见来人一下子紧紧扑了上去。
“快走。”顾安一把拉住顾远，顾不得自己身上被火灼了的伤，没有丝毫犹豫地抓住顾远的手就从侧门跑了出去，顾远一步步小心避免踩到地上的尸体，两个拉着手的少年拼命往前跑，可是背后的火好像越来越大，卷袭而来，刀剑声和黑衣人尾随着逼近，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少爷，你醒醒，快点啊，马上进山了，要来不及了。”顾安使劲晃着顾远，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顾远从噩梦中挣扎醒来拂去额头的冷汗，等失焦的眼睛慢慢聚焦就看见了眼前顾安那张放大的脸，顾远毫不犹豫把顾安的头一把推开。
“少爷，你快点啊，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睡，万一武考没过关我们哪有脸回王府，你上次文考的时候，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去买的答案……”顾安瞪了一眼顾远，眼神里是满满恨铁不成钢的怨气。
“武考不可能过不了，再说，哪没脸回去了，你和他们半夜三更去厨房偷吃的时候怎么没见得脸皮薄?”顾远站了起来和顾安互怼，掸了掸衣服上根本没有的灰尘，将枕头下面的短匕揣入袖中，静静站在门口看着顾远将桌子上的各种糕点使劲往包里塞。
“我们是去剥兽皮，不是让你去给它们喂吃的。”顾远敲了敲门框，示意顾安不要装了:“而且我们只去一天，你要带多少吃的?”
“少爷，我是怕你饿着。”顾安把实在塞不进包里了的糕点往嘴里塞了两块，还不忘补充一句:“真的。我怕你饿着，去抓野兽多费体力啊。”
“那你慢慢装。”顾远转身欲走:“我走了，你待会来找我。”
“别别别。”顾安立马从房里冲出来:“我找不到你怎么办。”却一脚绊在门槛上，整个人一下子扑在了顾远背上。
“现在，立刻，马上，把东西放下，然后我们进山。”顾远转过身子，用手指着门口，强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来弥补语气的凶狠。
“我……”顾远护崽一样抱着包裹，然后看了看包裹因为东西装的太多而裂开的缝:“我再进去找块布包一下啊，你先去。”
顾远恨不得把顾远手里的包抢过来给几脚，好在他忍住了，转身疾步走了。
教谕召集众人集合完毕，宣布了在明日放信号灯集合前每人收集够三张兽皮就算过关的规则便领着弟子进了山。
顾远慢吞吞跟在队伍最后面，怕顾安来寻的时候不到他。以顾远三脚猫的功夫可不知道能不能在这林子里活下来。
路边密匝匝的树丛中传来稀稀疏疏的草木声音，前面几个弟子开始叨叨，意图给胆小的施加压力:“这山里，蛇啊老虎虫子什么的啊都多啊，那给咬一口，可没命了。”
“哪会，一口死不了，就瘫那。”
“瘫那更难受，不如多给它咬一口，死了一了百了。”
顾远自然是没有心情参与他们的对话，再说听见蛇他就觉得要起鸡皮疙瘩了，和前面的人慢慢拉开距离，再见顾安迟迟不来，便站立不走了。
本就是密林，遮天的树木使阳光很难照进来，更何况上山也用了接近两个时辰，顾远看着黑压压的前路，一个人没什么力气想往前走了，便用手帕包住手掌，撑在树干上面，想休息一下，谁料一脚踩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面。
顾远低头，那是一条手臂粗细的绿蛇，在这后山算是常见的平常物种了，可顾远看着它却觉得全身不自在。
绿蛇吐着猩红的蛇性子回头，墨黑的眼珠盯着顾远，他好像能感觉得到鞋底下蛇身那种令人怖栗的冰凉。
顾远此刻感觉自己已经能想象到那蛇爬到自己身上那种恶心的感觉了，顾远死死蹙着眉头，环顾四周，看见了小路边右侧的那个小土坡，心一横，顾远将右脚慢慢向右边移了一大步，左脚飞快从蛇身上抬起，然后整个人向右边的土坡下面跳了下去。
本以为只是一个十几尺的小坡，谁料远远不止那点高度，顾远整个人一下子踩在坡上一棵刚长大不久的歪脖子树上，然后整个人向右侧一翻，压着那棵树干一起往下倒去，山坡边的树枝呼啦啦在脸上掠过，顾远一下子落在了坡底，被身下的树干搁的像是背断了一样，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摞了一下，整个人倒在草地上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儿，顾远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木枝借力，整个人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挂了上去，但他还是感觉摔一下也比碰到那滑溜溜的蛇好，太恶心了。
顾远仰头看向土坡上面，却是完全看不见上面的路，黄褐色的土坡好像高的直连天迹，土坡上生长着刺的灌木张牙舞爪肆意向上延伸，他这才感觉到了脸上的刺痛，回想起滚下山被被倒刺划伤的脸，探出手去摸，刚刚接触到便不由自主倒吸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