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还在前行，齐恩思胸中却好像压抑了一种异样的感情。

是惊讶吗？只是因为一个上位者的夸奖，自己就突破了一个瓶颈，这的确不太合常理。但齐恩思已经进行了大量训练，自然知道自己距离成为骑士只有一步之遥。要说惊喜的确是有，但也不是主要情绪。

是喜悦吗？自己一直受到追捧，拥趸无数，溢美之词数不胜数。然而这其中，有多少是各方势力的造势，有多少是跟风？而那些已经有艺术地位的，即便夸奖，也会夹杂很多作画水准的考量，以及对新鲜绘画风格的疑心，而并不完全是对自己画作的喜爱。

可是今天，一位至高无上的王者，却给出了一个最朴实的评价。

画得好。

没有什么多余的艺术赏析，没有什么深奥的哲学命题，我就是觉得你画的好，如此而已。

齐恩思长出一口气。

这才是自己绘画的源动力所在吧？

或者说，这才是他人生的意义？

如同被雷击中，如同忽然收获了一种启示一般，齐恩思拉开马车的窗帘，向外望去。广阔的原野生机盎然，而在其之上，没有下雨，天空却出现彩虹。

体内的力量充盈，魔法力量与肉体力量交回。世间的每一处都绽放光芒，窗外的花草树木都焕发了新的生机。这是别样的享受，也是一种明悟，可这似乎并不是核心所在。

画得好。

即便是冲破力量桎梏的喜悦，也无法与这样简单的一个评价所带来的快感相提并论。

也许，这才是齐恩思真正追求的事物。力量，名誉，尊重，金钱，这些都很重要。但归根结底，齐恩思最想要的，终其一生去渴望的，不就是这样的评价吗。

转眼间，白雾乍现，包裹住车厢，再包裹住齐恩思的身体。齐恩思眨了眨眼，只见白雾之中，一个阴影缓缓凝实、走出。

齐恩思凝神看去，却发现那是另一个自己。

“在异世界过了那么久，你想清楚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吗？”

“你想要成为一个伟大的魔法师吗？你想要成为战无不胜的将军吗？你想要成为世界的统领者吗？亦或者是说，你只是想要成为一个得到认可的画家？

“想明白了吗？”

“你想回去了吗？”

齐恩思的眼神从茫然，到思索，再到坚定。

最后，他点了点头。

转眼间白雾消失，再睁眼时，电脑还闪着光，photoshop没有意外关闭，笔尖落在数位板上的触感如此真切而熟悉。

头部剧烈疼痛，后脑勺似乎有水流通过，视野开始发暗，身体发凉。但此时他知道，一切还有机会。

点击屏幕的手总是不由自主地按错地方，但他最终还是拨出了急救电话。

来得及吗？自己会活下去吗？会有后遗症吗？自己以后还能顺畅地作画吗？齐恩思不知道。现在的一切猜想都只是空中楼阁。

但半瘫在椅子上，时间似乎不再准确。过去了一分钟，或是一刻钟？他无法分辨，只觉得世界天旋地转，一切都在飞速地变化。

但听着越发明晰的警铃声，他笑了。

这就是他的选择，一个穿越者的选择。

他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