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良今天很早就醒了。
三十多天前,他所在的这支两万人的军队奉朝廷的命令前去镇压发生在长安城十多里之外的一处农民暴动。
农民暴动是常有的事。
一旦碰上年份收成不好再加上地方官员处理不当,就会发生这样或者那样的起义和叛乱。因此,朝廷对于处理这种事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但那次叛乱却让这支军队失去了他们最重要的人。
之前他们这支军队的首领叫吴世军。
吴世军征战无数,为煊王朝拿下了无数胜利。但这样一个身居高位声名显赫的人却在平日里爱兵如子,因此他深得手下士兵爱戴。但很不幸的是,吴世军却在那次的镇压之中被几个农民在高处用巨石给砸死了,人和马都成了肉泥。
他手下几乎所有的人在他死后都大哭了一场,就好像是自己的父母去世了一样。
吴世军手下的军队其实远不止这两万人。在吴世军死后,他手下其它的几十万大军都被朝廷划到了别的将军名下,唯独这支军队却无人认领。
吴世军身为盖世英雄最后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因此很多人觉得这支军队不太吉利。就算是蒋宣政亲自去委任也有人会拒绝甚至以辞官相逼。
于是,这支军队就变得像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一样无人看管。
但是从前天开始,就有流言在军队里传开了——两天之后就有人要来接管这支军队了。
算算日子,正好是今天。
王三良睁着眼睛,静静地听着身边的人打着呼噜。
“起床!起床!”突然,叫喊声和急促的铃铛声的同时在房屋外面响起。
紧接着,房屋的门被一脚踹开了。
一个人手里疯狂地摇着铃铛冲了进来,吼道:“快起来啊!新长官来了!”
伴随着这声大吼,这屋子里睡着的十多个人才慢悠慢悠地有了些动作。
王三良赶紧从床上翻了下来,开始穿着衣服,套上盔甲。
“怎么回事啊。”睡在王三良旁边的吴禾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快起来。”王三良将头盔一边将戴在头上一边说道,“新长官来了,再不起来别一会儿被他罚了。”
“新长官?”吴禾嘟哝了两下,“我还以为没人要咱了。”
王三良所在军营面积十分的大。军营三分之二的面积都被士兵的住宿房屋覆盖,还有三分之一则是训练场地。但就算只是三分之一,也比得上现在的十来个足球场那么大了。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从军营的上方俯瞰下去,他就会看到无数的黑点正在从房屋里涌出,就好像是集体搬迁的蚂蚁一样。
过了一会儿,这些蚂蚁就已经在训练场地上站成了方块了。
场地上,两万人正整齐地站在那里,从队形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但是,实际上他们却配不上训练有素这个词,至少现在配不上。
两万人中的不少人都还没有将盔甲穿戴整齐。大多数人都还在打着哈欠——因为没人来管,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就起过床了,更有甚者直接拄着自己的长矛摇摇晃晃地睡着了。
场地的前方是一个高台。吴世军以前就站在那里通过传话来指挥着军队的训练。
但现在那上面站的不是吴世军,而是一个衣着奇怪的人。
王三良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将军在军营里是不穿盔甲的。
虽然和台上的人隔的有点远,但他隐约能看到台上那人穿着一身贴身的黑衣,黑衣的外面还地覆着发着寒光像是骨头一样的东西。
他还能看到,这个人十分的年轻,长得也比较白净,不像是打过仗的人。
难道我们被赏赐给皇上的哪个亲戚作私人军队了?王三良的心里很是疑惑,也很失望。
不止是王三良,军队里很多人都开始疑惑了。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蔓延开来。
“都给我站好了!”突然,一个无比洪亮穿透性极强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些拄着长矛睡觉的人甚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由于军队的人数过多,除了场地中间的人其他人通常是听不到高台上的人在说什么的。台上人命令的施行其实大部分都依靠着场地外圈士兵的传话。
但令人惊讶的是,就算是站在场地最边上的士兵也听见了那人的话,而且还明显地察觉到了那人的愤怒,就好像那人的声音是随风飘过来的一样。
这下子,原本嘈杂的场地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你们看看自己哪里有像当兵的样子!”台上那人的声音异常愤怒,“还不如都他娘的滚回去种田!”
台下一片死寂,没有人敢说话。
“我是你们的新长官!”台上那人接着吼道,“忠武将军!梁琦枫!”
话音刚落,本来已经安静的场地又变得有些闹腾了。
“才是个四品官。”“吴将军当年可是二品的镇军大将军啊。”“这样的人也配来指挥我们吗?”“看他那小白脸的样就知道他比女人强不了多少。”“说不定还不如呢。”
方块里的人切切私语着。他们本以为台上的人此刻可能会因为此时的躁动而慌乱不知所措,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大多数人的话都已经被那人听得一清二楚了。
“兵痞。”台上那人啐了口口水。
“都给我听好了!”那洪亮无比的声音再次传来,只是此次的声音更加愤怒“有谁不服气的,站上来跟老子打一架,打得过我,这忠武将军就让给你做!”
场地上立刻又安静了。
“我来!”突然,粗犷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一个脸上挂着刀疤身材高大而又健壮的人从方块里挤了出来,接着他便站在高台下,面色嘲讽地望着台上那人。
这下子,场地上又热闹了起来。
“那梁琦枫怕是要有麻烦了。”王三良说道,眼睛直直地看着台上那人。
“那可不是。”王三良身后的吴禾摇了摇头说道,“这支军队里可没几个人打得过阿山啊,更别说他那个小白脸了。”
“上来。”台上那人面不改色,低着头盯着台下的壮汉说道。
“呸。”那壮汉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接着朝前猛冲。
那高台大概有六米多高的样子。由于是由没有加工过的木头构成的,那高台的所有面都是凹凸不平的。
这个阿山不走台阶,竟然利用高台前面的坑洼借着猛冲的力直接翻上了高台。
阿山站起身来,面色嘲讽地看了看梁琦枫,那眼神似乎是在说:“你能行吗。”
台下有的想看热闹的人已经开始吹起口哨了。
阿山比那人高些,而且比那人壮了许多,谁是优势谁是劣势一眼就见了分晓。
那人后退几步,对着阿山说道:“来吧。”
“嘿嘿。”阿山脸色嘲讽地笑道,“让老子也来感受感受作将军的滋味。”
下一个瞬间,阿山的神色突然变得凶狠无比。
他往前猛冲一步接着向前跃去,在空旋转了一圈后猛地出拳,借着力朝那人的脸上打去。阿山这一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十分迅速且充满力道。
这一拳要是打在人头上怕是得当场打死吧。
可突然之间,阿山伸出的拳头被一只手给紧紧地抓住了。他无法再继续前进,就连想抽手也做不到。
这一刻,阿山的眼里充满了惊恐。
下一刻,阿山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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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琦枫在抓住阿山手的时候将一记鞭腿重重地甩在了阿山的腹部。
“净整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梁琦枫看了看摔在台下已经爬不起来而且正在吐血的阿山,嘴里念到。
台下面安静得就像死了人一样,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让军医给他看看。”梁琦枫对着台下的一个士兵说道。
那个士兵脸色苍白,此刻还沉浸在刚才阿山被秒杀的惊讶之中,完全没有听见梁琦枫在说什么。
“让军医去给他看看!”梁琦枫放大了声音。
那士兵抬起头来,发现梁琦枫正在盯着他。
“是!是的将军!”那士兵慌慌张张地点了点头,接着便和另外一个士兵将阿山从地上扶起来,两个人把他扛着带走了。
“都给我听好了!”梁琦枫再一次发出了那洪亮的声音,“我再说一次!”
“我是你们的新长官,梁琦枫!以后你们都听我指挥!”
这声音简直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