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作者:二师兄吉祥      更新:2019-09-11 21:20      字数:4129

一轮明月悄然升起在天空,月光水银泄地般倾洒在山村。简陋的茅屋中,玄风道长和秦无我正在谈论着如今的江湖,说是谈论,多半都是玄风道长再说,秦先生在听。昏暗的灯光下,一只粗拙小巧的火炉上,烧着一壶沸滚的水,两人身前是一盏新泡的绿茶,清香四溢,直入肺腑。

就在正说到兴奋时,只听柴门“吱呀”一声响,走进一个村妇打扮的美妇人,两人不觉都回首看去,只见来人双手松松抱拳,将身子向下微蹲,轻声道:“秦先生万福,道长万福。民妇多谢二位救了我两个孩儿。”秦先生和玄风道长都起身回礼。玄风道长接着昏暗的灯光打量了一眼眼前的村妇,只见来人虽是山野村妇打扮,但却掩不住闭月羞花的美貌,面颊莹白如玉,凤目如水流波,气质出尘脱俗,举止端庄文雅,声音清脆悦耳,正印了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一看不要紧,让他顿时想起一个人来,大惊道:“芙蓉仙子!”秦先生忙拉了一把玄风道长,说道:“云夫人,有劳你亲自跑一趟,寒星只是受了点伤,现在睡了,并无大碍。”

云夫人向寒星睡的床前走去,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又伸出一只手在孩子额头轻轻地摸了一下,回过身来,道:“有劳先生,多谢道长,民妇心里牵挂我的孩儿,有失礼之处,还请二位海涵。”

秦先生忙道:“举手之劳,夫人不必多礼。天色不早,夫人请回吧,寒星就留在这里,有我和道长在,待明日睡醒就没事了。”

云夫人又行了一礼,回身将寒星身上的被子往紧里掖了一下,缓缓向外走去,待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转身朝玄风道长行礼道:“道长救了我的孩子,我理应感恩戴德才是,只是我那孩子却羡慕道长武艺高超,想跟随道长学武,小孩子天性好奇,民妇也是无奈,不知道长能否教他一招半招的。”

玄风道长看着眼前这个村妇,不觉想起了曾经名动江湖的芙蓉仙子,只是他的疑问让秦先生拉了一把再没有问出来。他的脑海中却一直在想着眼前这个人。

秦先生看玄风道长愣神了,轻轻地推了一把,玄风道长这才回过神来,道:“贫道失礼了,小孩子天性好奇,今天又遭受了此番大难,定是想学说书人口里的大侠英雄,这也是长情。我峨眉派也是广开山门接纳一些心术端正的人,只是贫道不能在此久留,怕是不能成全夫人心意。”

云夫人道:“若道长肯教我那孩子,我那孩子倒是愿意随道长去峨眉山学艺。”

玄风道长不觉语塞,他也是没了主意,这么多年在江湖奔波,还从未收过徒弟,他也曾动过收徒的念想,但是每次都因为四处奔波,怕误了徒弟功课,虽说峨眉派好多弟子都是一起习武,但是要想学到高深武功还得师傅亲自教授。

只是眼前这个村妇干系太大了。芙蓉仙子是十多年前江湖中出现的第一美人,姓云名瑶,曾经有无数的英雄好汉为之倾倒。只是后来他却成了乾坤得意楼十三太保老九李清寒的夫人。乾坤得意楼在江湖中不分黑白,随性而为,杀害了不少七大门派的弟子,得罪了很多江湖中人,七大门派曾经在崆峒山围剿,不想最后损失惨重,十三太保伤亡十人,而七大门派也元气大伤,更可悲的是崆峒派在那一役中竟然被灭门,从此七大门派成了六大门派。那一战以后,乾坤得意楼也在江湖中失去了音信,江湖好不容易平静了十多年,想不到今日在山村遇到的村妇竟然和那个名动江湖的女人如此相像。

云夫人等了片刻,建玄风道长不语,道:“民妇也不愿我那孩子离我远去,只是孩子一味恳求,做母亲的也拗不过他。道长若是不便,民妇告辞。”说着转身离去。

秦无我看着云夫人远去的背影,拉着玄风道长坐下,说道:“道长有何顾虑,可否说来听听?”

玄风道长叹了一声道:“贫道称呼芙蓉仙子时,先生为何拉我?”

秦无我给二人将茶水倒满,小酌一口,缓缓道:“道长没有认错,她就是十多年前名动江湖的芙蓉仙子,我也曾经是乾坤得意楼的堂主。”

玄风道长一听,大惊。

只听秦无我继续说道:“人人都道乾坤得意楼不分黑白,滥杀成性。可是乾坤得意楼所杀之人有哪一个不是奸淫掳掠,草菅人命之人。就说那少林寺戒色和尚,法号戒色,在我乾坤得意楼看来就是劫色和尚,曾经在洛阳、开封一带有多少良家姑娘被他糟蹋。还有武当派的卢跃林,为了一把名剑,竟然灭了一个富商全家。还有崆峒派,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名门正派,背地里却和西域马匪沆瀣一气,专门抢劫过往客商。那江南几大世家,只因受朝廷封赏,个个都趾高气昂,放任门下弟子欺行霸市,鱼肉百姓。道长,你也是被江湖中人尊称为峨眉剑侠的,你一直在江湖上行走,除暴安良,扶危济困,人人称赞。可是这些个事情,想必你都不知道吧。不是你没听说过,只是你自动将这些消息过滤掉罢了。你们不管总要有人管吧,所以我们管了,我们也就得罪了所有黑白两道所有的人,我们不在乎,人生得意须尽欢,管那么多做啥。”

玄风道长第一次听到这些,他的心犹如大海上的船,汹涌澎湃,巨浪滔天。眼前这个人他也知道是谁了,乾坤得意楼青龙堂堂主七巧书生,姓秦名殇,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但是却对江湖了如指掌,因为青龙堂就是乾坤得意楼的智囊,他们就像幽灵,像你的影子,比锦衣卫的耳朵还灵敏。

秦无我继续道:“道长可知我乾坤得意楼因何而兴,因何而衰呢?乾坤得意楼初创之时,找老大就说过这样的话,当今之世,朝廷不明,纵容滥官当道,污吏专权,酷害良民,百姓苦不堪言。而江湖之中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之人,却个个爱惜羽毛,只做表面文章,有些甚至比土匪强盗更胜,我们乾坤得意楼就是要替天行道,去邪归正,涤清污浊。正因为如此,我们在全盛时期有门人弟子近万人。那时候只要是一个热血汉子,一个心怀正义之人都以加入乾坤得意楼为荣。只是在后来,我们杀害了几个为非作恶的名门正派弟子,就有人说我们专门和正道作对,方才引来群雄围剿的结果。

玄风道长不知道该说什么,知道眼前这人是乾坤得意楼最重要的人,他应该拔剑的,但是他没有,谁对谁错,总会有一天弄明白的。他起身将自己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大步朝门外走去。

秦殇起身叫道:“道长且慢。”

玄风道长停住脚步,但是却未回头。

秦殇说道:“我知道道长为难,可是道长难道不明白为什么云夫人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跟随道长学武?”

玄风道长不言,秦殇继续说道:“云夫人深知道长在江湖上名声极佳,深得明心,冷月那孩子又心地善良,为人淳朴,这几年在我这里一直学习圣人之道,这才同意让自己的儿子跟随道长习武,也是希望将来能为国为民尽一份力罢了。”

玄风道长等秦殇说完,只身一人出了门牵上马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他知道此时关系太大,秦殇说的纵然是对的,可是峨眉派收留一个乾坤得意楼传人,传出去将会给峨眉派招来什么样的后患,这是他不能不想的。其实他也看出那个孩子兰心蕙质,淳朴善良,可是他不能不慎重。

不知不觉走到村口,忽见一个孩童从树后窜出来,跪在玄风道长面前,低声道:“小子冷月,求道长收我为徒。”

玄风道长将冷月扶起,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孩子,衣着朴素,眉清目秀,正用一双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玄风道长蹲下身子,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学武功?”

冷月清脆的回答道:“因为道长武功高强,能打跑坏人,我学会武功,就可以保护娘亲,保护自己,还可以保护好多好多人不被坏人欺负。”

玄风道长又问道:“你在这里等我,你娘知道吗?”

冷月摇着头道:“不知道,娘说道长不收徒弟,等过几天送我去华山派学武功。可是我觉得道长是个好人,而且武功高强,我就悄悄来到这里,想着天亮了道长肯定还会从这里过,就在这里等着了。我出来时,娘亲已经睡了,并不知道。”

玄风道长继续问道:“你要是跟我走了,你娘亲和寒星怎么办?”

冷月回道:“我学成武功就回来陪他们,我给娘亲留了一份信,告诉娘亲,我要跟着道长去峨眉山学武。”

玄风道长深吸一口气,道:“你先回家去吧,明天天亮后来这里找我。吧”

冷月道:“我就在这里跟着道长,哪里也不去。”

玄风道长说:“我出来溜溜马,你也回家去,明天早上我带你走,好不好。”

冷月听到玄风道长愿意带他走,高兴的点头说道:“道长不能骗人。”玄风道长微笑着说道:“贫道怎么会骗你,去吧,回家吧,明天天亮我们再走。”

冷月高兴的蹦蹦跳跳朝家的方向走去,玄风道长目送着冷月消失在夜幕中。自己找一块卧牛石盘起打坐,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原本想独自离去,但是看着孩子清澈的眼神,他改变了主意。就算冷月是乾坤得意楼的人,那又如何,出家人不就是渡人渡己,孩子还小,自己从小教授正义的东西,将来江湖中说不定就多一个为国为民的大侠呢。

冷月高高兴兴回到家里,悄悄地睡到自己房间,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这一天的事情让他心潮澎湃,想起黄昏发生的事情,不觉将摘星子送给他的竹筒拿了出来,接着窗户中洒进来的月光,冷月将竹筒盖子缓缓拧开,轻轻地倒出里面的东西,只见一只尺余长短的碧绿的玉笛在月光下闪烁的晶莹的光芒。冷月又朝竹筒里面看了一看,只见里面还有一张卷起来的纸卷,贴在竹筒内壁上。冷月将纸卷缓缓取出来,小心的打开,只见纸卷上密密麻麻写着字,还画着图画,月光下看不清楚,他将油灯悄悄地点上,只见纸上写道:

余自幼父母双亡,沿街乞讨,受尽一切白眼。偶遇恩师,得传轻功绝学《逍遥游》,艺成下山,阅尽世间冷暖,只见正道弟子打着正义的幌子,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黑道之上,打家劫舍使得无数家庭一夜巨变。余不愿和黑白两道之人打交道,只好独来独往,只想做一个盗侠。久而久之,江湖人送外号摘星子。在西凉道上,余听闻有一富商,为富不仁,鱼肉乡里,余义愤填膺,夜入富商家中,将其珍宝一一盗走,送与受欺压的百姓。在所有珍宝中,有一只玉笛,格外令人瞩目,余多方查证,方知此玉笛牵着几百年前一武林异人藏宝之所在,只是余不得其门,解不开其上秘密。今年在京城,偶遇陶半仙,言余年内有血光之灾,余恐恩师绝技无人传承,留此一纸,望有缘之人得之,善待此门绝技,万不可遗祸世人。愿有缘之人能解开其中秘密,其中宝藏或可救一方百姓。

后面就是一篇口诀和轻功不法。可惜冷月对武功一道一无所知,怕是要留到日后再学习这门绝技了。这时他方知这个竹筒关系重大,怕是以后永远都不能见人了。将玉笛和竹筒收好。冷月呆呆的望着窗外的夜空,也不知道这位摘星子前辈有没有逃脱河西四煞的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