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名老者
作者:蝴蝶花满楼      更新:2019-09-12 01:57      字数:2072

黄沙,在风的裹挟下向着东南方向推进,风时有时无,沙也沉浮不定。

就在这个飞沙的季节,在一条通向沙漠中一个叫做碧海沙洲的商贾聚散地的必经之路上,两匹快马在一声声响鞭的催促下,奋蹄疾驰。虽然是飞沙的季节,这条黄金之路依然有来往的商贾和他们的驼队,或三或五,结伴而行,只是了为将自己的货品赶在五月前卖出,至于回返路上能否同样满载而归,这就要靠运气了。因为在这里,每年的五月会有持续一月的龙卷风,届时黄沙漫天,人畜无存,除了处在峡谷腹地的碧海沙洲,方圆四百里已无法通行,出不来也进不去,犹如鬼域一般,如果想要硬闯,也只是一条有去无回的黄泉路,死去的人化成了一堆堆的白骨,被风吹来的沙子掩埋,又因为风带走了沙子,让这些亡人的白骨随处可见,也正是因为如此,碧海沙洲以外这片方圆四百里的沙漠被过往的商贾称之为白骨丘。

在碧海沙洲进口的峡谷上,陡峭的岩壁上赫然插着一个蓝底白字的“酒”字旗子,这家酒馆正建在岩壁内部,是一家凿空岩壁修建的酒馆。酒馆不大,可是里面却有上好的牛羊肉和来自中原和西域的各色美酒,供过往的商贾们来遣散旅途的劳顿。

两匹快马上的两个人勒住缰绳,翻身下马,酒馆里面立刻就有店小二出来相迎,酒馆的马夫接过客人手中的马缰,将马牵去马槽喂食。

这两人,穿着同样的衣服,腰间别着同样的腰刀,左手按住刀柄,一前一后,前面的壮汉虬髯胡子,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就像公牦牛一般强壮,壮硕的身躯丝毫不影响迅捷的步伐,一看便知是轻功好手;跟在后面的汉子,与其说是个汉子,不如说是个病秧子更贴切,蜡黄消瘦的面部,瘦长的身体微微前躬,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但是鹰钩鼻上一双窄窄的眼睛却透着精光。

走在前面的虬髯壮汉一脚踹开了挡在他前面的骡车把式,向地上碎了一口,道:“没长眼的狗东西,挡了爷的道儿,要是耽搁了爷的事儿,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后面的黄脸儿病秧子笑嘻嘻的说:“张二爷,慢慢来,小心踢着石头伤了脚。”虬髯壮汉回头瞪了一眼黄脸儿病秧子,跨过门槛儿,便高声道:“小二,快去切三斤牛肉,再打一壶好酒来,大爷吃饱了要赶路,要是慢了些,小心爷踢烂你的屁股。”说话间便来到一张半新的四边桌旁,解下腰刀拍在桌上,转过身去伸手拽了张条凳,坐了下来,道:“这他娘的鬼天气,居然要老子替他跑腿!”这时黄脸儿病秧子才过来坐下,什么也没有说,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这满脸的笑容非但让人不会感到亲切,看到的人恐怕还会后脊梁发冷。

少时,牛肉和酒端了上来,上好的黄牛肉刚刚出锅,牛肉的肉汁和油脂散发出来的香气,让吃饱的人都不禁要舔嘴皮子,再配上小酒馆自酿的美酒,虽然环境不尽人意,却因为美酒美食让人流连。

“杨乾、张坤,你两个老小子跑到这里吃吃喝喝,好生快活,可害的老朽我吃了不少的苦啊!”

原来这二人便是凉州府内的青衣捕快,无极双刀的当家,太阳刀杨乾和太阴刀张坤。那虬髯黑面的壮汉便是太阴刀的传人,练得一手阴柔刀法;那黄脸儿病秧子便是太阳刀的传人,练得一手刚猛刀法,这双刀一阴一阳,一刚一柔,施展起来,招式变化不断,往往能在近身搏杀的一瞬间改变路数,令人捉摸不定。凭借这套刀法,十多年来绿林中已不知有多少好汉丧命于这二人之手。

这二人不但手段泼辣,且智谋过人。七年前凉州府银库被盗,四百万军饷一夜之间不见踪影,甘凉道都督府后院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全家上下四十一口葬身火海,这在当时惊动了朝廷,派出飞鱼门天字一号捕快三十人,赴凉州府查办此案,此二人率同衙署捕快二十八人,协同武侯府天字一号捕快在三个月内勘破盗银杀人这件惊天大案,二人的声名也由此远播。

杨乾、张坤二人酒食刚刚进嘴,就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看时,便瞧见一个中等个子,穿着褐色长布衫,光着一双脚的老人。这位老人胡须斑驳、头发花白凌乱,凌乱的头发上还有不知在哪里打盹扎上的稻草,一看就知道这位老人赶了许多路,风尘仆仆,若非有什么急事要找这两个人,也不会如此狼狈。老人左手拄着一根破树干做成的手杖在地上戳戳点点,原来是个瞎老头,而手中的手杖就是用来探路的。这瞎老头听见他们说话,认出了他们声音,叫出了他们的名字,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毕竟,瞎子虽然眼睛看不见,耳朵却比平常人好使了很多。但让杨乾、张坤真正觉得奇怪的是,这个瞎老头他们二人从未见过,虽然他们二人在甘凉一代早已声名远播,但是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瞎老头是怎么听出他二人的声音来的?听他的口气,好像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他是什么来头,目的又是什么?他会不会有幕后主使?如果有,这个幕后主使又是谁?他又为什么要派一个瞎老头来?岂不是寻死。

他二人相互望了望,还没等开口问一问这个瞎老头他是什么来历,一把木质手杖就已插入了虬髯黑面的太阴刀传人张坤的喉咙,张坤在这一瞬间却还未断气,跟着眼前一亮,手杖中一柄细剑抽出,一转手便削断了黄脸儿的太阳刀传人杨乾的脖子。眨眼间,甘凉道叱咤一时的无极双刀便死于非命。

老人从长衫中掏出一个蓝色麻布袋,将二人的首级装了进去,拄着那根杀人的手杖,走出酒馆,向碧海沙洲的方向缓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