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螳螂捕蝉
作者:逐日之云      更新:2019-09-12 14:58      字数:3008

除了这小小的意外,张川把事情办得还不错,很快招到了足够的人手。

六月二十日,丁义在泰山工地上大排筵席,亲自为吉朗送行。喝了半天酒,吉朗才晃悠悠地爬上马车,慢慢地一路西去。

先是有军队护送,走不多远,军队也撤了。不过路上还算安全,因为走得是官道,三十里设一驿,十里设一亭,五里设一邮,走不了多远就有一处官方警备。

因此走了两日,一直走到胶东国境也没碰到什么事情。

第三天,因为吉朗吃不惯驿站里的粗茶淡饭,经过某荒村时,从农人手里买了一只烧鸡吃。没想到这烧鸡不干净,吉朗一路上拉了几回。就此耽误了行程,待到太阳落山,也没走到下一个驿站。

吉朗命令到下个邮便休息。随行都认为太危险了,因为邮里就一两个人,不像驿站驻守着几十人,是没有护卫力量的。万般不济,就是多走十里地,到下一个亭里休息也好,起码亭长手下也可以召集起十几个人。

可吉朗拉肚子拉得没气力,坚持今夜要在邮里休息。随行只得听从。

走了二三里,便到了邮里。一个邮差出来,验了文书官凭,把他们迎了进去。这邮里像个农家小院,只有一厅两房,局促得很。吉朗独自占了一间房睡,几位师弟占了另一间房。随从们都把马栓在院子里,只在邮外铺毡毯露宿。

半夜时院子里的马斯叫了几声,随行们进去查看,却未见异常。他们小心地叫醒里面睡下的吉朗问了一下,却被他骂个狗血喷头。原来是他腹泻犹未好透,起来拉肚子,因此惊了马。

随行们悻悻退出,往后那马再怎的扰动,也当是无事。

翌日清晨,随行们去叫醒吉朗和他的师弟们,再三再四也没回应。领头的心想,“坏了!”闯进房里一看,果然四五人都死透了,那吉朗连头都被砍了下来。

原来公孙勇一路追踪着这帮人,那农人是他扮的,那鸡是下了药的。那邮差也是他扮的,真的已被他捆到了暗处。

公孙勇半夜等这些人睡下,便去搜随行的马车,却没有发现那些婴儿。他便摸进吉朗房中,剑抵胸前,逼问婴儿下落。

吉朗吓得身如筛糠,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不明白了。问了半响,才知道张川早有安排,把人手分作两拨,一拨由吉朗带着,大摇大摆引人注目;他却早在前一天夜里带着婴儿们暗地出发了。

公孙勇被张川摆了一道,心中懊悔,想道:“好狡诈的人物!”

不禁怒从胆边生,当即把吉朗这几个助纣为虐的方士都杀死,然后偷了文书官凭和两匹马,一路狂奔去追张川。

追了两日,换了三匹马,一直追到河东郡一个邮时,公孙勇也没看到张川的影子。

“莫非张川不走官道?”公孙勇暗自思量,这两天他每过驿、亭、邮,总要问一问主事者,他们却都说没见过什么车驾。

“不对,事情这么急,不走官道,哪里赶得上?张川是个谨慎人,他应是吩咐了沿路官吏不得透露行踪。我得去逼问一番!”

他便去寻那邮差,聊起家常来。这邮差年迈了,独守此处,不免有些寂寞,因此也乐意和他谈天扯地。

聊得兴起时,公孙勇话锋一转,问道:“老吏,你说说这几天都有什么人路过此邮?”

老邮差道:“这可说不得,按律例非上官巡防,不能随意透露来往记录。”

公孙勇道:“我不是问那些闲杂人的,我要寻一队人马——那对人马有些奇怪,带着许多婴儿。你有见过这样的吗?我原是和他们一起的,前两天我因吃坏肚子,因此落在后面,现在正要找他们归队呢。”

“那也不能说,人家是特地嘱咐过的——任谁问也不能说。”这老邮差话一出口,知道说错了,赶紧收了口去洗马。

公孙勇“锵”的一下拔出剑来,拦住老邮差去路,道:“那便是有!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老邮差吓得直哆嗦,只得说出实情:“他们昼寝夜行,是昨夜走了。”

“多谢了,老吏!”

公孙勇立即上马去追。

六月二十五日。

这天夜里,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儿,四野漆黑得可怖。

河东官道上十几个灯笼排成一排,缓缓移动着,如同巡夜的鬼魅。不时传出几声婴儿凄厉的哭喊,更添了几分恐怖。

那是张川正带着十几骑在勒马慢行,以免出事故。

虽然这一路上没出什么意外,张川依然小心谨慎。今夜里,不知何故,他尤其预感不安,因此命手下都加紧小心。

这时,前方响起一声嘶鸣!

随后一骑缓缓走近,只见马背上一柄宝剑寒光四射。

张川急命手下戒备,相距四五步时,才看见来者正是公孙勇。

张川心中一惊,却装作镇定,拱手笑道:“公孙大侠好雅致,不知半夜在此,有何贵干啊?”

“今夜好星光,正为赏星而来。”

“这天上黑漆漆的也无星也无月,公孙大侠怕是来错地方了吧。”

“谁说没有,有一颗天狼星,可闪得夺目,就在你手中!”

张川脸色一变,道:“我劝你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否则必将悔之晚矣。”

“住口,张川!我听说你原来也是有名的游侠豪杰,想不到现在竟堕落到为虎作伥!这些婴儿连话都还不会说,你却偏信那些方士的鬼话,真把他们当什么天狼星降世?”

“我只是奉命行事,信与不信又何妨。公孙勇,此事又与你无关,何苦来缠着我。别以为你就天下无敌了,我们这些人也都是练出来的!”

“那就莫怪我手下无情了!”公孙勇说着就拔剑驱马冲去。

张川与几个手下拍马来迎,将公孙勇围着砍杀。然而公孙勇左冲右突,挥剑如电,以一己之力独战四五人,恶战半饷,丝毫不落下风。

公孙勇一面应付余人,一面专攻张川,格斗十几合,斜刺一剑直往张川心口上攻去。张川急忙伏马躲避,却被公孙勇飞起一脚踹下马去。

“快把那些婴儿放了,我饶你一命!”公孙勇剑指马下的张川,喝道。张川的手下因此也都停手不敢攻过来。

“别管我!都上来杀了他!你们也都过来!”张川也不畏惧,滚到一边,还不忘指挥手下。

众手下闻言,十几骑都涌了上来。

“哼!送死耳!”公孙勇驱马相迎,一剑斩杀一人,一连杀死附近三人。

杀到第四人,公孙勇却听到一声啼哭,急急住了手。仔细一看,原来是有十人背着十个婴儿,其余的都牵着一两匹马,马背上捆着远行用物、婴儿乳母,以及陈直。

“公孙勇,你以为我没有防备吗?我倒看你今天是要救这些小孩儿,还是要杀了他们!”

那十人围攻过来,这下公孙勇投鼠忌器,不免畏手畏脚,很快就落了下风。

斗没几合,有一人抛出一个襁褓,公孙勇生怕这帮人狗急跳墙伤了孩子,于是急急接住,却被不提防后背上中了一剑。

“啊——”公孙勇痛得想喊,却怕被人看出破绽,硬硬把喉咙里涌出的这声呻吟吞了下去。

他反手劈开这剑,猛攻敌手,窥得一个空隙,即刻驱马逃离。离开时顺手一剑将捆着陈直的绳索也给割断了。

陈直这些天都给吓坏了,现在得了自由,即时翻身坐在马背上,也不管会不会骑马,缰绳一勒便驱马跟着公孙勇逃走了。

走了几步,陈直仿佛想起什么,又回头牵走一匹马。

张川手下都要追赶,却被他拦住了。

“正事要紧,穷寇莫追。”张川说。

“那胖小子也跑了。”

“使者说那人不重要,跑便跑了。我们把这些婴儿送到长安就行了。”

于是一行人连同伴的尸首都没收敛,便急急走了。

公孙勇跑出一段路,见后面只跟着刚刚救的那个人,知道张川没有追赶,于是停了下来。

“就是只救了一个也好。”他想到。

然而他打开襁褓,才发现里面包着一段木头,那是故意用来骗他的。

公孙勇这回可是彻底输在了张川手下,他恨恨地把把那木头掼在地上。

这大动作却不经意牵动伤口,使他痛彻心扉。公孙勇再忍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即时坠马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