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且是电光石火间的事。
一道清晰的棉帛被刺穿的声音在萧诚的耳边响起，他不由一怔。
不等他回神，浓烈的血腥味霸道的冲入他的鼻腔，直抵他的大脑。怔怔的低下头，他适才发现，自己离她是如此的近，近到……
萧诚瞳眸放大，惊讶地看着她。
她的表情让他终身难忘……没有意外，没有痛苦，甚至没有一丝儿的怨恨，平静的让他胆颤。
温热的鲜血顺着那刺穿腹部的长剑汩汩流出，沾了萧诚一手的黏湿浓稠，然后又从指缝间流出，一滴一滴的落落地面。
萧诚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双眼呆滞的看着凤娇娇，看着那刺穿了她腹部的长剑，迟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抬眼。
晨光下，飞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凤娇娇苍白脸庞和披散的银丝……白的刺眼，红的刺心。
双目对视数秒后，凤娇娇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淡淡的，柔柔的，是他许久不曾见过的快乐。
身体慢慢的下滑。
躺在晨曦中凤娇娇双眼贪婪的看着萧诚，心底一片荒凉。
她与他之间多年的爱恨情仇终于有了结果。
凤娇娇喉咙滑动，一串低笑声从她的唇瓣间溢出，似是一种解脱，又似对他的嘲笑。
原来，这一刻才是尽头。
一旁观战的孟臻大惊失色，险些从马车上摔下。
呆了好一会儿后，回神。
触及到凤娇娇噙在嘴角的那抺浅笑，他刹间明白了一切。
紧抿嘴唇，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后，他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好吧，我输了。”
愿赌服输，但他却不打算兑现承诺。
从马车下来，走到凤娇娇的面前，弯下腰小心的抱起她，一步步的走回马车，不等萧诚表态，扬鞭策马而去！
萧诚呆呆的站着原地，金黄的晨光倾洒全身，他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冷，直抵灵魂深处。
马车离去的声音越来越小，留给他的只有那侵染大地的猩红和驱不散的死寂。
所有的死士都沉默不语，他们都在等着萧诚的反应，可他却一直呆呆的站着，不动不语。
看着插在自己袖摆外的那柄剑，胸口倏地一痛，红了眼眶。
她这一剑明明可以刺入自己胸部的，为什么要在最后一秒偏了锋，自己的那一剑她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
“哐当！”一柄长剑落地。
站在萧诚身后的那名小将却浑然不知。
只是失魂落魄的看着眼前地面，那里一片猩红。
这一刻，他的内心无比的后悔。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决定不会向孟臻通风报信。
为了保护自己心中的女神，身为小将的他深明知自己能力不足的情况下，想到了借力，不想却害了她……
晨光下，马车慢慢的行驶着。
坐在车内的孟臻同样失魂落魄。
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他终于鼓起勇气看向马车另一侧软榻上的凤娇娇，她侧躺着，左脸服贴于榻，右脸朝上示人。
伸手将她散落在脸颊的白发撩到耳后，入眼的容颜让他心悸。
此刻，从他的这个角度来看，双眼轻闭的她美如天仙，不染尘埃。
轻轻的捏了捏她的右脸，期盼着她能像不远之前那样，睁开惺忪的眼对着自己迷迷糊糊的傻笑。
他想告诉她，他刚刚之所以会出那个馊主意，其实只是想知道在萧诚那样对待她后，她对其到底还有多少情意，在有机会亲手报仇的情况下，会不会下得了手。
只是不想，她对萧诚的感觉会是那样的深，深到即使在有条件伤害对方的情况下，选择了被伤害……
想到那一剑，他的心又是不自觉的一痛。
当时在场的人都能清楚的看出，那一剑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位置也是那般的精准，然而，她给了他们来了个神转折，生死一瞬间，她竟剑走偏锋，仅是刺穿了萧诚的袖摆……
割袍断义，这或许就是她真正想对萧诚所说的话吧。
看着凤娇娇那恬静无息的容颜，孟臻撇了撇嘴角，心想：或许她早就不想活了，早在他带她出暗室之前。
杀不了萧诚，活着每一天对她都是折磨。
“嘿，起来，太阳出来了。”轻拍着她的脸，不死心的轻唤着。
就在不久前，他背她出城门的时候，她还伸手指着东方满眼的期待，那娇嫩右脸擦过他脸颊时的****感还留在心底……
一时间，孟臻红了眼眶，同时也明白，他与她这短暂的相逢其实是上天的一个错误安排，只能够停留，却不能停靠。
声音低下，带着惆怅与心疼：“嘿，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早知道你和他之间会是这样的结局，你还会不会那样付出真情？如果早知道你和他之间会是这样结束，你还会不会那样全力以赴？会吗？”你后悔了吗？
十日后，萧诚一改之前的作战风格，冒天下之大不韪光明正大的自立为帝，挥兵南下直逼帝都。与新帝萧玄决一死战。
*
来到军营快有半年了，孟长钰一直陪伴在杨昭的身边，随着他东征西战，替他小心的包扎伤口，放下曾经的高傲与任性学着替他缝补盔甲，学着做他想吃的饭菜。
在这萧条的乱世里，虽然粗茶淡饭，虽然颠沛流离，却是她和杨昭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简单而幸福着。
因为不知道死亡与明天到底哪一个会先到来，所以他俩都格外的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谁都不愿去提过去所发生的种种不悦，也不轻易去幻想未来。
每当夜幕降临或遇到杨昭率兵出战之时，孟长钰都会独自一人坐在营帐后，望着满天的繁星，默默的祈祷着。
他们在落华城外奋命厮杀了数月，终于助萧玄除去了四皇子萧恪，却也让三皇子萧诚得了个渔翁之利。
如今三皇子在凤家的支助下，羽翼日渐丰满，正来势汹汹的率着近五十万的超强兵力直逼皇城。
烽火硝烟，石横遍野，决战一触即发。
天际破晓，在营帐外静坐一晚的孟长钰被一阵杂乱的喧哗声惊醒。
自膝盖间抬起疲倦的眼，她看到两名士兵扶着一身是血的杨昭快速的往帐房走去，身后紧跟着一名军医。
从草地上一跃而起，她奔向该帐房。
“杨昭，你怎么会伤成这样？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看着眼前被血涂成一身红的男人，她的眼泪抑制不住的往外涌着。
从杨昭身边的侍卫处，孟长钰得知军营里出了细作，军情频频泄露。这一次就是三皇子事先知道了他们的战略部署，借火烧粮草之计引蛇出洞，在途中设下埋伏才让杨昭此次差点就有去无回。
他已经令人全营彻查，势必找出那个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