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飕飕的刮着冷风。

孟长钰狠狠的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底一片血红。

“你是问姐姐吗？”她挑了挑眉，绝美的唇角绽出娇艳近乎残忍的笑，“姐姐三年前就死了。”

“死了？”杨昭脸上的肌肉抽动但却隐忍不发，只是声音冷得冻人。

“是啊，死了。”孟长钰嘴角半弯，眼神却冷冰无波，“她是真傻啊，到死的时候还在等着他。守着你的那句等她长大就娶她的儿时戏言，天天傻坐在……”

“那不是戏言。”杨昭躺在软榻上，却散发出危险和蓄势待发。

孟长钰轻轻一笑，斜眼看向，那是他不曾见过的妩媚：“既然不是戏言，那你为什么迟迟不来？为什么不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为什么不在我们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帮我们一把？”

“我……”杨昭一时语塞。

伸手抚了抚散发在脸颊边的长发，“当年叶府被灭之后，你不是也去了现场吗？其实……那具满脸刀伤面目全非的女尸就是姐姐。”

她的声音很轻，却顺着冷风刮过杨昭的耳膜，然后随风飘远，回荡在冬季的山林间。

同时，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嫉妒。

杨昭抬头，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那垂落在两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

死了。

原来他喜欢的姑娘已经死了。

他终是辜负了对方。

年少时的那句诺言也终究成了戏言。

回想着孟长钰方才所说的话，一股悔意涌上心头。

原来当年那具被弃在长廊一角的破碎女尸就是真正的叶芊儿，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女，那个在上元灯节中与他一见钟情的明媚女子。

当年他明明找到了她，为什么没有多抱她一会儿？

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下着那么大的雨……她一定又痛又冷，他为什么不多抱一抱她？

为什么最后将她遗留在那，让她随着那些残骸一起埋入乱葬岗？

她一定很恨很恨自己！

最最可恨的是，他居然还自己喜欢的姑娘都会认错！

而且还一错三年！

“杨昭。”孟长钰小心的唤她。

重新看向她的时候，杨昭的眼睛全然不带任何感情，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看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孟长钰惨然一笑，“虽然姐姐已经不再了，但是你还有我。我会代替姐姐永远陪在你的身边。杨昭，忘了……”

“姐姐？既然你不是真正的叶芊儿，为什么会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容颜，一模一样的朱砂痣？为什么我送给她的凤血镯会落到你的手里？”

孟长钰咬了咬嘴唇，“我的容貌是孟将军找世外高人帮忙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杨昭的冷笑声打断：“世外高人？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一个骗了我整整两年，满口谎言女人所说的话？说吧，这一切是不是你和萧诚早就布好的局，就等着我傻傻的往里跳？”

他想他终于知道了她为什么千方百计要做太子妃。

这一切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恨！

她恨萧玄，所以以装疯卖傻做掩饰嫁给他，与萧诚里应外合！

也明白了，她又为什么会在最为敏感的时候舍弃萧玄，改投入他的怀中。同样不是因为喜欢，她只是在利用他！

彻头彻尾的欺骗利用了他！

他眼底的疏离与悲凉让孟长钰害怕了。

她冷战全身发抖，是自己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从地狱里淬练了一遭，痛彻心扉。

起身抱住他，努力压抑住心中的巨痛，力图让语气达到卑微的顶点：“杨昭，忘了这一切吧。我不报仇了，不报了。我们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我要为你生一群长得像你……”

突然身体的重心一偏，她从软榻上滚落地面，额头重重的磕在车沿上，瞬间红肿一片。

她倒在地上，直直地看着已然从软榻上坐直来的杨昭，他竟冲破了自己所点的穴道。

泪流满面。

她承认自己骗了他很多很多，冒充姐姐叶芊儿骗他感情，逼他投奔萧玄，利用他对自己的爱泄露军情……但是有一件事，她没有骗他！

那就是她真的喜欢他，真的想他相伴到白头！从当年见到他的那一眼起，痴心不改，一生无悔。

为了能够实现与他相伴白头的梦，她求过萧诚，让其放他一马。

出于兄妹情谊，萧诚同意了。

待今日她将杨昭的最后兵力作战布置军情交出后，她就可以带着他远离烽火，不问世事……如今看来，它最终只是一个梦。

梦醒了……

杨昭的嘴角扭曲出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告诉我，叶芊儿最后都说了什么？”

无法实现自己的诺言，他想实现自己喜欢的姑娘的最后心愿。

孟长钰没有回答他，只是一个劲儿的流泪。

杨昭来到她的面前，蹲下。

抬起她的下巴，俊眸微眯，其中的眸色黑得深不可测，周身散发出凌人的危险气息，一字一句的说：“这个世人，没有人可以在算计我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你的命是叶芊儿拿命换的，我不会杀你。但是……从今往后，你都不要再在我的面前出现，否则，我决不心软！”

此时此刻的他，眼神如冰，不见丝毫往日的柔情。

看着他，倏地，一句话窜入了孟长钰的脑海：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个天天跟在孟长钰身后调情骂俏，一脸不正经的说着已经喜欢她很久的少年将永远定格在记忆中。

松开她的下巴后，杨昭起身。

不顾身上尚未全愈的刀伤，他掀开车帘，一掌摞倒车夫，夺过马缰，解开。

然后狠命一甩马鞍，策马绝尘而去。

不曾回过一次头。

呆呆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孟长钰的眼泪涌得更凶了。

两年的相识，半年的朝夕相处，竟不敌姐姐的相识一天！

他真正喜欢的人到底还是姐姐。

蓝天白云下，甩鞭狂奔的杨昭面如修罗，嘴唇紧抿。

只是那泛红的眼睛出声了他的脆弱与悲痛。

两年的相识，半年的相处，怎会不心动？

只是真相太残忍，他无法接受。

自己喜欢上了一个欺骗利用自己的姑娘，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啊！

为了她的幸福，他背弃了自己的誓言，放弃了自己追逐多年的自由，坑害了自己在暗卫营里相伴成长的兄弟。

到头来，自己只是她复仇大计里的一颗棋子！

在他的背景完全从自己的视线消失后，孟长钰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猛得从地面上爬起来，披头散发赤着脚跑去追他。

“杨昭，你回来，回来啊！你不能回京，你会死的！萧诚和萧玄都不会放过你的……你不是想知道我姐姐最后说了什么吗？我告诉你，我把我知道的全部事情都告诉你！我也可以从此不再你的面前出现，只求你不要去京都！”

蓝天白云下，她边跑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期盼着风可以将她的话传入他的耳中，可是，风却向对着她迎面而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