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皇上。”内殿门口又有宫人行礼的声音相继传来，玉天凌一声不发，直到走到那略显萧瑟的背影。

“哀家以为皇上日理万机，还等着哀家亲自去御书房相请，舍了这张老脸站上个几天，才会大发慈悲见见哀家呢。”她幽冷的声音含着一点自嘲。

玉天凌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抿唇不语。

云芸良久没有听到回复，又是一声轻笑，背对着玉天凌的身子渐渐转过来。

看着玉天凌封神俊朗的眉目，她眼中似乎有飘渺的笑意。

她和那人三个孩子，虽然个个风华绝代，最像那人的，却始终是凌儿。

“母后找朕有事？”微凉的声音，玉天凌看到她眼中略过的伤痛，就知道她肯定是又透过他在看父君。

云芸一动不动，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母后若无事，朕就先回去了。”玉天凌见此冷哼一声，如果到这时候，他还以为，她要说的事与凌溪有关系，那他这皇帝也就白当了。

“皇上难道就不好奇当年明明为什么玉儿没有下死手，皇后还是死了？”云芸笃定地开口。

这句话成功地让玉天凌的步子顿住了，白玉般的手指微拢，当年的事，他到底也知道一些的。

“母后想说什么？”看着云芸悠悠的眼光里刺目的讽刺，玉天凌蹙眉问。他的母后，就是演戏，也是这般的天衣无缝。

“你还记得先帝是哪一年驾崩的？哦不，是哪一年退位的？”

玉天凌不解，这不都一样？

见此，云芸优雅地弹了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玉天凌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的根本就不是太后正装，也不是宫装，而是一件素色白裙，看起来年代有些久远了，但无疑料子还是极好的，天下间也难寻的天蚕丝锦，玉天凌想，天蚕丝在东月，似乎只有当年的父君手里才有两匹。

“我的凌儿，你也太天真了，先帝当时明明才四十六岁，又因为常年习武，身体素质跟一般人比起来不知道好了多少，那么多年几乎都没有什么大病大灾，为何偏偏在宸相死，凝儿闭关栖霞山的时候，忽然就驾崩了呢？”

玉天凌不动声色，“所以母后的意思是，父皇他还活着？”

这话，明显不相信的成分很大。

云芸倒也不恼，玉天凌玉天翔和楚梦凝，如果说长的最像先太子轩的是玉天凌，那么毫无疑问，楚梦凝是继承了他的缜密心思和手腕。

尤其是她渐渐长大后，就连她也不得不赞许。

而当时既然是帮助皇帝诈死，那么只有胆大自然是不行的，完美精湛的布局，楚梦凝的计划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她少年老成的儿子，甚至……还有她。

若不是后来她去皇陵的时候发现了异样，还真是被蒙到鼓里了。

凌儿到底还是太年轻，自然想不到这上面去。

“你还记得凌溪死的时候，很是端详，没有一丝异样，甚至查不出死因，只有左手手腕上，一道浅浅的勒痕？”

“那是天段魂手。”玉天凌淡淡点头。

天段魂手，天段门。

“呵呵，天段门，世人只知道天段门，却无人知饮魂。”云芸大笑。

饮魂？好熟悉的字眼。玉天凌脑中飞快地掠过这样的字眼。

“天段魂手，本来就是天段门与饮魂的共通秘籍，天段门与饮魂，系出一宗。”当年她虽然在护国寺呆了许久，但平日里无事也会出去走走，十三四岁本来就是闲不住的年龄，好奇心和冲动是上天赐给童年最好的礼物，她某次外出救下了被饮魂追杀的一个江湖人士，这才知道，天段门与饮魂竟然本就是一宗。

而饮魂的第三十二任掌门人，是名满天下的玉清公子。

“而饮魂的掌门人，是玉穆洪。”

“不可能。”几乎是她话落，玉天凌就开口否定了。那个人，虽然宠玉儿，但是这样的事情，是肯定不会是那人的行事风格的。

“那你怎么解释她手腕上的痕迹，那明明只有饮魂和天段门的人才会的东西，为什么会害了东月国堂堂皇后娘娘的性命？”

“江湖之所以能存在这么久，那是因为他们懂分寸，东月素来与饮魂无冤无仇，饮魂何必冒着被血洗的危险，拂了东月的面子？”云芸步步紧逼。

“而且天段魂手，素来都是越精通此计的人，留下的痕迹越小，凌溪手腕上，如果不是你观察入微，可能注意的到吗？”

“母后如果没有证据，还是不要乱说的好。”玉天凌凤眸微垂。

“凌儿，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宁愿信玉穆洪都不信母后，他是夺了你父君皇帝之位的人啊，他是我们的仇人，你怎么能信他？”云芸似乎有些急了，失去理智一般朝他嘶吼。

“母后就这么恨他？恨到不顾所有也要让他寒心？恨到无论如何也要栽赃陷害？恨到哪怕是如今也不甘心让他好好生活下去？”平心而论，他这个皇叔，对他也是很好的，甚至不亚于父君。他不是忘了父君，只是懂得理智和情感。而且母后方才说的……其实他很早之前，就已经查清楚了。他虽才能不比皇妹，到底也是不差的。可笑云芸，在这个时候竟然也想诓骗他，借他之手对付皇叔。

“没错，我就是恨他。如果不是他，哪里有我如今这样的落魄？如果不是他，轩的太子位怎么会没有了？”

“你冷静点，父君已经死了，皇帝之位不是皇叔也是别人，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皇叔迎你入宫，是怕你委屈，你只说自己怎样，可曾想过当年他刚刚登基，朝政不稳，是如何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些年，你该有的，他一点没少的给你，你的背后那些小动作，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年他对你都是如长嫂一般，何曾有过半分逾越？”

“那不过是他良心不安，都是他应该做的，凌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他，恨到……无时无刻都想杀了他。”最后一个字落下，云芸明显感受到身旁似乎连风都是静止的。

玉天凌的目光不知道何时已经看向了门外，那里一道挺拔的身影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