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恍然大悟,咬咬牙,“差点忘了这茬。今儿这么好的日子,那厮怎么会错过溜须拍马的机会!那咱们……留下,吃一顿?”
她挑挑眉,有些犹豫不定。
“免费午宴,难道不是夫人的最爱?”晏归尘问。
“我哪是那般占小便宜的人,虽然教育过你,要开源节流,但是咱们……”柳絮搓搓手指,悄声道,“不得给一笔礼金贺寿吗?”
晏归尘摇头,“吾等穷人,哪来的钱贺寿。这多出的十余份橡子凉粉,便当做我俩贺寿的心意,所谓,礼轻情意重。照理,这十余份,也该一百多两银钱。就算是鸡尾巷子,也是阔气的一份礼了。”
他这话,声音可不低。门口的丫鬟和家丁,都听得清清楚楚。
家丁面皮尴尬地抽搐两下,瞧见晏归尘的视线扫了过来,赶紧连连点头:“公子所言极是。”
柳絮轻哼一声,想不到她这个病恹恹的夫君,也是个腹黑的主儿,既然宁家表少爷执意相留,那就奉陪一把。
“主家都大力相邀了,我等布衣百姓也难以推迟。今日就厚着脸皮,讨要老夫人一杯寿酒喝,沾沾老人家的喜气。”她整理一下随身的挎包,抖醒包内的喵喵,一本正经道,“正好,本夫人也瞧瞧这橡子凉粉,在席间口碑风评如何。今日桌席之上,非富即贵,若想再捞一笔,可少不得费一番唇舌。”
家丁的眼皮不自觉地抽搐两下,心想,这后半段话,才是晏夫人的真实想法吧。
……………………
宁家老夫人的寿宴,摆放在前庭的大院子中。
处处张灯结彩,喜庆非常,颜色鲜艳浓烈,属于老人家一看,就觉得讨喜的那种铺排装饰。
院子正中央,搭建着戏台子,正在表演麻姑贺寿的经典戏码。
柳絮之前在桂花村坐过席,心里有数,原本以为是大几十桌的盛况,人声鼎沸,锣鼓喧天。
实际上发现,人家宁家办寿,现场安安静静,无人肆意喧哗。谈话声还是有,但都彬彬有礼,至少不影响戏台上的演绎。
院中摆放的桌席不多,仅不到二十桌。
中间有一道鹤松延年的曲面屏风,隔开男宾和女眷。
柳絮当然是想和晏归尘坐在一起,彼此也好有个照应,谁知刚一入场,就有丫鬟和小厮,将两人分别带往屏风的两侧。
“夫君。”她依依不舍,目光一直追随着晏归尘的背影。
晏归尘倒是走得爽快,想来是习惯这种男女分席的规矩了,只临走时,往柳絮手中,塞了一个什么东西,动作颇为隐秘。
柳絮将东西藏在袖袋中,捂着挎包内,闻到香气后有些躁动不安的喵喵,忐忑不安地跟着那丫鬟,走向一桌都是年轻姑娘的桌席旁,坐定。
她刚一落座,就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是灼热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自己身上。
第一次享受这么万众瞩目的注目礼,让她如芒在背,坐如针毡。
屏风这边,一共六桌,都是赴宴的外宾,或者宁家自家的女眷。如柳絮这种,素面朝天,一身白净细棉布衣衫,头戴木簪,毫无首饰的低调女孩,落座在其中,因为与众不同,显得格格不入,且十分高调。
她都觉得自己头顶上有一束追光灯一样,被人盯得脸颊火辣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很是局促。
这一桌子,都是与柳絮年纪相仿的女孩,有些出嫁了,有些尚待字闺中。平日里,素有来往,彼此也不陌生,唯独对于柳絮,她们是一概不知。
“宁安,这位姑娘,是你什么人?”一个眼角有痣的女孩,打破沉默。
宁安……姓宁,那就应该是主家的姑娘了。
柳絮抬眼望过去,是一个梳着姑娘发髻的粉衣女孩,柳眉杏眼,唇红齿白,非常邻家女孩的那种气质,瞧着倒是蛮乖巧。
只这女孩斜着眼,瞟向柳絮后,瘪瘪嘴道:“哪家的远方亲戚吧。听闻七表哥来靖安贺寿,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远亲,都千方百计将女儿塞进宁家。不就是想着若是入了七表哥的眼,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你们还不是一样的心思。”
宁安目光一一扫过桌席上,待字闺中的姑娘,目露敌意。
柳絮恍然大悟,感情她无意间,成为箭靶子了。
“那什么……宁小姐,我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不敢高攀。”柳絮连忙摆明自己的立场,以防被流弹击伤。
“你谁啊你?”宁小姐突然瞪住柳絮,问,“哪一房塞进来的人?以退为进,倒是有点手段,就为了显得本小姐咄咄逼人是吗?而你就楚楚可怜,好让男人保护你吧!这种烂招数,是不是哪个姨娘家的亲戚?”
这小姑娘,很有悟性嘛,脑补能力,都快赶上她了。
柳絮十分佩服。正准备说话,听见隔壁桌有一女子,轻声笑起来,笑的声音不大,神态却很张扬。
“王七夫人,偷听别人桌讲话,有那么好笑?”眼角带痣的姑娘冷哼一声,吐出嘴里的龙眼核,低声道,“一个姨娘也好意思代替主母赴宴。”
“一个姨娘,自然没资格代替主母赴宴。谁叫我家宝贝儿子,是这靖安县首富,人人都想巴结。可大姐姐身为主母,来这宁家赴宴,实在拉不下架子。这不,为了给宁家老夫人一个面子,姐姐们才决定让排行最小的我,勉强受累,跑着一趟,意思意思。”那女子讲起话来,如百灵鸟一般,清脆悦耳,但仔细听其意思,就显得有些傲慢不善。
柳絮侧着头,看见她穿着一身厚重感十足的紫罗兰色华丽长裙,年纪约莫二十出头,挽着妇人发髻,面容精致,浑身上下金银珠宝,佩戴极多,看起来就像是个奢侈品展柜一样。
不过,脸很眼熟啊……
柳絮绞尽脑汁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王员外家的七夫人,去世的王老员外的第七房姨娘,当日在主厅内索赔时,有过一面之缘。
难得遇见熟人,她急忙道:“絮儿见过七夫人。”
“晏夫人,不必客气。那边的姑娘,都是靖安县有名的牙尖嘴利角色,所以才迟迟嫁不出去,你若是不喜,坐过来便是。”王七夫人,倒是个不怕事的人,只是柳絮并不想与这些小姐们结仇,她以后还想当个女企业家呢。人缘关系,万万不可破。
“晏夫人?”宁安一愣,“你已嫁做人妇?”
柳絮点点头,尴尬一笑,“正是。”现在,不是你们的竞争对手了吧。
“既已嫁人,就该绾作妇人发髻。装什么嫩!”宁安吐槽道,不过眉眼间的敌意,变成了嫌弃。
“是、是……”柳絮笑得很尴尬,她想怎么梳头发,就怎么梳头发啊。绾一个发髻,这些不用亲自动手的人,根本不知道难度有多大。
“人家晏夫人,还是黄花闺女,自然可以不绾作妇人发髻。哪像有些人,明明一身打扮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身,私底下却早就与人珠胎暗结,呵呵呵……”王七夫人这话,声音可不小。一时间,四周桌席的人,都纷纷侧目,盯向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