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6 章
作者:坚持不懈      更新:2019-09-13 03:39      字数:4251

贾母和完稀泥,安慰迎春几句,许诺一定会“送些上好的缎子、时新的簪子来”,又问贾琏晚上宿在哪儿,贾琏表示睡在书房之后,带着王熙凤离开。

贾琏和王熙凤,从一开始那三个字“二爷”“嗯”之后,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互相看过彼此。即使有目光接触,也会立即错开看往别处。两人之间好似有一层冰,冻住了通往彼此心中的路。

贾母王熙凤一走,贾琏脸色不渝地打发走喜气洋洋的王嬷嬷,刚想要安慰迎春几句,就见迎春自嘲一笑,放下被揉的皱巴巴的衣襟,小声道:“二哥哥不用说,我心里都明白的。”

“唉,”贾琏心里微酸,拿起自己先前拉到炕桌上的扇子,对着扇面上的富贵牡丹苦笑,主子不作妖了,换成奴才作了。这么样作下去,贾府早晚还是个抄家的命,这富贵也就保不住了。

“二哥哥,”忽然,迎春叫了一声,贾琏合上扇子疑惑看她,难道还想买什么东西?

“扬州好玩儿吗?”迎春并未被王嬷嬷的事儿影响,或者说早已经不在乎了,忽闪着亮晶晶的眼睛问。

“扬州啊,”贾琏摇头,无论是前世还是原来的贾琏,都没去过扬州,“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景色极美。”又看迎春满面向往的神色,心里忽然一动,“二妹妹,你愿不愿意跟我去扬州看姑母?”

迎春在家里一直是被忽视的命,即使走了王嬷嬷,再来个嬷嬷也不知道什么样。还不如带她走,离开贾府这压抑的环境,叫她也出外见见世面、看看人,见的多了经的多了,说不定不用人教,性格脾性慢慢也就改了。

而且,出门在外,万事不便,零零总总的事情极多,她即使不想立起来,即使想当缩头乌龟,环境也逼着她不得不改一改那懦弱的脾气。

此时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个外人都难,更别说出去走走。这样的提议大人都不见得禁得住,何况一个小孩子。

迎春自然是惊喜得极力点头。点完头,又皱眉,“可老太太同意吗?”

贾琏毫不耽搁,独自又去见了一次贾母,无视一直对去扬州推三阻四的王熙凤,把叫迎春一起去的想法说了。因刚刚的事儿,贾母驳了贾琏的面子,也自知理亏,不愿太过苛责,爽利地答应了。

贾琏得了贾母的许诺,欢天喜地的把消息告诉迎春,叫她赶紧收拾东西。贾母的药材快要配齐,估摸着过十来日就能起程。迎春欢呼一声去了,跟着迎春的丫鬟也是个个眉开眼笑。至于王婆子,迎春屋里不能没人,留她在家里看屋子。

安排好迎春,贾琏回书房发了会儿呆,躺下睡觉。

第二日一早,想着铺子和柳湘莲,对贾母说了声,去银库中拿了一千两银子,带着小厮出了门。

拿银子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贾琏说明来意后,银库总管吴新登死活不给,说:“并不是我们故意不给,只是现今比不得往日,规矩不同了。”

“什么规矩?谁改的?”贾琏当时就皱了眉。府里的规矩改了,他怎么不知道?贾母和贾政不管,那这改了规矩的...

果然,吴新登说:“现今要拿银子,必得太太同意才行,”这个太太自然是指王夫人。说完,又解释道,“只因前几日二爷拿了一百五十两银子,没给太太说,太太知道后,火得不得了,非要说是我们贪了,叫我们几个赔。我们好说歹说,又拉了昌儿来作证,才洗刷了这冤屈。自那以后,太太就说,想要银子,无论大小,都必得报给她知道。我们这些人如果再不声不响地把银子给人,要把我们以偷盗罪名送官呢。我们都是下人,哪里敢不听太太的呢?二爷好歹可怜可怜我们,先去太太那儿言语一声,太太若发了话,我们绝不敢迟疑,就给银子。”

贾琏听了,冷笑一声,不和他们歪缠,转身就走。他自然不会去找王夫人,而是去找了贾政。对付王夫人,不用和他正面杠,用贾政就好。贾政虽然无能了些,草包了些,无论如何,这个家姓贾,贾政的话,底下人再怎么大胆,也不敢不听,不能不听。

而且贾政还有一点好处,只要你不是拿着钱去赌去嫖,去和政敌家的人不清不楚,他都不会不给。要是读书读得好了,给得会更爽快。

既然如此,贾琏干嘛还要和王夫人纠缠不清?浪费时间,还不一定能达到自己要的效果。

进了贾政的书房,把来意说了,“铺子里还欠着人家五百两银子,柳兄弟那儿也需要银子应急,我既然和他结拜了,自然不能看着不管。”

贾政见贾琏心心念念往外跑,脸色一沉,训道:“你现今的心思还是放到读书上的好。前几年读书,读的不好,这几年又荒废了,好不容易拿起来,怎么好了两三日,又这么个样子了呢?天天往外跑,耽误的都是你的功夫。如果这一科不中,下一科不知道怎么样呢,一年年的拖着,三年又三年,将来...”或许是想到了他自己,贾政叹道,“哎,可怎么是好呢。”贾家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难道又没有了?

贾政的书房里这一次不仅仅他一个人,还有几位清客相公,见他如此说,都笑道:“老世翁不必如此,常言道,读书不嫌晚,有那三十岁开始读,一次就功成名就的,也有七八十岁一考就中状元的。二爷只要下定决心,没有不了的事儿。再者,整日家读书也不好,总要和相熟的人讨论讨论才能有进益。二爷又没有个亲兄弟,和结拜兄弟探讨也是一样的。”

贾琏到底不是贾政的亲儿子,贾政也不好多说,只得嘱咐他:“在外玩儿也使得,只是记着早点回来温书,不要做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事儿。”

贾琏自然是满口答应:“事儿一完,立即就回来,再不耽误一点儿功夫。”

贾政又问贾琏这几日读了什么书,读到哪儿了?贾琏随口答道,“四书已经读了,正在读诗经。”贾政听了,随口问了几句四书上的话,无论是出下句对上句,还是出上句对下句,贾琏都是不假思索地对答如流。

几十句对完,贾政满意得捋着胡须:“看来这几日的功夫倒是没有白费,只是不可骄傲。”

贾琏连连称是。

众位清客相公见了,都夸赞道:“二爷现今大可去试一试了,乡试不好说,院试却是一定能过的。”又恭喜贾政,“府里有望了”。

贾政极高兴,大笔一挥,爽快地给贾琏写了条子。

拿来了贾政的条子,吴新登虽然为难,却也不敢违拗,如数把银子兑给了贾琏。

贾琏拿了银子心满意足地出了门,骑了马,带上小厮,先去了铺子里。

此时的铺子已经大变样。

门框上挂着大大的庆云绸缎庄的匾额。这是琉璃叫人连夜赶做出来的。门口竖着块儿牌子,上面写着几个黑墨大字“今日正式营业”。

进门是两排货架,架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匹匹红红绿绿的绸缎,货架前是个半人高的柜台,台面上放着算盘、账本、箩筐和一小盆花儿,花是红色的花,贾琏叫不出名字,正冲着门外摇曳生姿。

“二爷,”琉璃见贾琏来了,忙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从柜台后边出来,指着绸缎笑道,“那客商听闻是咱们家的店,说先把货赊给咱们,今儿再来拿银子。我想,晚开门不如早开门,既然如此,就拿了货,这就摆上了,今儿就能开门做生意。”

好急啊!

这是贾琏听到琉璃的话后的第一反应,又想起琉璃的家境,只得笑笑:“行,既然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只管收钱就好。”又取出五百两银子,递给琉璃,“既然客人急着回去,那就把银子送去,别叫人久等了。”有个事事上心的掌柜,总比个慢悠悠什么都不管的掌柜强。

琉璃接过钱,回身叫了一声,“松儿,把银子给那位客商送去。就说,这是昨儿我们欠他的五百两银子,叫他收着。告诉他,以后有了货尽管拿来,只要是好的,咱们全都收。”

话音刚落,一个瘦的猴子一样的少年忽地从柜台后面窜出来,贾琏只觉得一阵风吹到脸上,闭了下眼,再睁开,瘦猴已经没了身影,琉璃手上的银子也不见了。再转身看门口,此时天色尚早,出门逛的人还少,街道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雾气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你兄弟?”贾琏盯着门口愣怔了片刻,才问琉璃。

这身手,做个看店门的太可惜了,给人家去码头扛麻袋也太浪费了。

琉璃看看门口,又看看贾琏,笑地眉眼弯弯,“是我兄弟,叫侯松,只因长得瘦,猴子一样,又有一身飞檐走壁的本事,大家都叫他猴子。他和人打架不成,二爷若是想要探听个消息,送个东西,却是比旁人走得快些。”

贾琏看向琉璃,这丫头,倒是挺明白他的心思。又用扇子轻轻敲打自己的手心,他身边正巧需要人换掉昌儿等。至于人品什么的,总比昌儿那几个人好吧。

“你这兄弟可是自由身?”贾琏又问琉璃。

琉璃笑得更灿烂,忙不迭的点头,“自然是自由身,只不过,”琉璃又皱了眉,“我爷爷说,他给人家当了一辈子奴才,深知身不由己的苦楚,并不想叫我那几个兄弟也当人家奴才。他们跟二爷可以,但恐怕不会卖身。”说完摇头轻叹,不明白焦大为什么这么坚持,宁愿大家饿肚子,也不叫侯松几个卖身。

贾琏反倒觉得焦大目光长远,卖了身,将来即使功劳再大,也是主家的,和仆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主家好心,也不过是赏几两银子而已。不卖身,有了功劳,就有了出身,说不定能混个小军官当当,叫自家后辈也堂堂正正的做人。

“这个无碍,”贾琏说。前世时候并没有卖身一说,不也过得挺好的么?

“二爷愿意叫他们跟着您?”琉璃惊奇地问。此时的主家找仆人,为了控制他们,不叫他们反水,一般都会叫人卖身。

贾琏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琉璃大喜,不等贾琏说完,忙朝着贾琏福了福身,“如此,我就替我兄弟多谢二爷。”站直后,又笑说,“二爷放心,这几个孩子,不是我夸,本事且不说,就是那人品也着实叫人看重。我那兄弟,如果想人不知鬼不觉的弄些银子来,谁也挡不住他,只是他不愿那么做。还说,人家的钱也是自己辛苦挣的,家里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能因他一时之念,叫人家受苦。二爷就放心吧,我给您打包票,他绝对不是那横行霸道、不知廉耻的人。如果他不好,您来找我,我随您处置。”

贾琏笑笑,侯松真要是个品行不好的人,坏事儿都做了,哪里会顾及焦大和琉璃的性命。但侯松是侯松,焦大是焦大,琉璃是琉璃,没必要往一块儿扯。在他这里,没有株连九族一说。侯松不好,将来他只会找侯松。

“只是,此事终要你情我愿才好。”虽说此时的人都想进贾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可万一侯松是个不一样的焰火呢?

琉璃点头:“我懂,二爷放心吧。”

“他想来就来,不想来可不能逼着他。”贾琏又说。

“二爷看我可是像硬按着别人头办事儿的人?”琉璃笑道。

嗯,这倒不是。

“既然如此,那就交给你了。”贾琏也笑了。

琉璃笑了两声,说:“按说,无论是二爷身边,还是咱们府里边,也该整治整治了,一个个没笼头的马一样,仗着主子的势,横行霸道的。这么着下去,早晚有一天要栽跟头。”

贾琏笑笑,没说话。他也正有此意呀!就是当不得家,做不得住,想要下手,需另辟蹊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