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梦，我是岑参，岑参就站在你面前。”岑参抬起我的下巴，双眼望着我的脸颊，俯瞰了好久，用手轻轻地拂过我的额头，拂过我的眉眼，拂过我的唇。“你这张不染纤尘的素脸真美！”

这才看到他的脸，少了男儿霸气的气势，多了苍白清瘦的温情，其中苦心，不言自明。忍不住放声哭泣，蛰伏的眼泪如泉水涌现。

他用双手给我擦拭，摩挲着我的眼睛，最后他双手摩挲着我的发际，我们的脸越来越近。

我兵临城下地手忙脚乱，心在颤动，不由地往后退缩，被他抓住，于是不再动弹，任之由之。

天色渐暗，我听到凤姨在门外经过，叫唤我的声音，在那一刻，岑参不停地抚慰着我，他以为我害怕，其实我一点也不怕。

我害怕的是绝情。

“原本打算去寻你的，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我从岑参的怀里转过身，对着窗子外，轻声问。

岑参挨我挨得更近，他从我背后环抱着我，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下，他随着我一同凝望着外面。

其实窗外什么景致也没有，是临山而建的房，窗外只是黄灰色的山体。

“苏元得帮我打探到的，从我知道的第一天就在这里守着了，你来了。”原来苏元得已知道我和岑参的事，却充耳不闻，充耳不问，只是通过琴来跟我交流，他是天下最合格、最不露声色的探子。

“上次的事情全是父亲一手安排的，上官居睿是我的发小，我一直当他哥哥看待，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相信我吗？”

想起因为这场误会岑参视我为陌路人的冰冷眼神，我必须要说清楚，不能明明心里是有我的，却因这多重隔阂让我们绝缘。

“你父亲？你亲亲的父亲！他为什么要这样？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岑参大为吃惊，也不解，他将我拥得更紧了，看似华贵的程家千金，却有这不幸的一面。

“就来话长，男人在绝情的时候，是不会顾着亲情的。”想想以前开心的日子，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岑参没有再拥着我，而是走到我面前，双手捉住了我的双手，“我不该不相信你，这些日子你比我过得还苦，我岑参自诩不流世俗，却还是最烂的俗人一个。”

“亲眼所见的事情未必都是真相，不管以后我们会如何，我的心里只有你，也只会有你，请你无论如何要坚信这一点。”

从岑参的眼里我看到了心痛，为我心痛的眸光。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你。”他把我的双手握得生痛，我却是开心着的。

我的唇边是幸福的笑，漾着拂不去，只感觉落英缤纷，阳光璀璨。和世间所有寻常女子一样，我是幸运的，在世上有我所爱又深爱我的男子，也想起姝媚儿曾说过的一番话：如果有一天，一个男人会爱我到让我离开倾颜阁，我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既便是受尽天下的委曲也心甘情愿。

稍后，岑参小心地问我，“我什么都没有，你会后悔吗？”

我摇头，“不会。”

天知道我现在有多么的开心。

“去我家提亲，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除了你我是不会出嫁的。”

我看到岑参皱起了眉头，低低道：“这也不是个办法。”

“就是委屈了你，要受我父亲的脸色和讥讽，不如带我走吧，我们走得远远得，去享受只有我们两人的生活，你可以在山水间悠闲自在，把酒欢歌，执着我的手，我们一起看细水长流，你抚琴我舞翩跹，我们对斟共饮，做诗绘画，题诗赏玩；我们切磋琴艺，煮酒论千古，笑谈天下事。”

我仿佛看到我和岑参在邙山看洛阳城的夜景，在春雨润杨柳的季节行走在江南，我们守着执子之手这一生的箴言，看过世间所有的景致。

岑参是我风景看透最要守的一道美丽！

我是他情有独钟，摊开岁月的手掌，在生命的尽头都不能相忘的那份独钟！

一如初见，不付流年！

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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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参的眼里透亮，透着丝温软的东西，熠熠生辉，是眼泪，男人的眼泪，把秋的寒峭全驱撵了出去。

我们两人交握着双手，谁也不愿意放开。

“你真愿意随我一起去过苦日子，没有富贵，没有奴仆，没有华裳美服。”

“有你就行了，你在了我便拥有了所有。”

我能感觉到岑参手腕处的血液在流动，温热得有些发烫。

过了许久许久，窗外什么也看不到了，天全黑了下来，想想就要分别，泪水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

我缓缓道：“以后要想再见一面，却也难了。”

熟悉的眉眼，高挺的脸颊，不知多久才能再见上一面。

岑参没有作声。

他放开我的手，踱到了窗边，“为了你，我会有所为，我必须要有所为！”

我迎上前去，轻轻拍打着他的手，道：“你会有所为的，你的志向和理想非常人所为，你定会有所作为！”

“清泠，等着做我的新娘，一定要等着！”

我一闪身，已立在了门外，几分欢喜几分惆怅，抬头云浓星淡，黑压压的一如我积淀的心事。

母亲一看到我回来，眼泪一时没有憋住唰唰地流了下来，“孩子，出去也不说声，小龙山地处荒郊野外的，凤姨找了你好段时间了，黑灯瞎火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娘还担心是不是你跑出去找那个岑参了？正在琢磨该不该差人寻你好还是不寻你为好？”

我避开她的眼光，道：“在小龙山转转，走的时候道路顺畅自如，回来时竟寻不到路了，害娘为女儿担心。”

母亲狐疑地点了点头，给我披上一件披风，“穿这么少，山上秋凉身子骨别冻着了，这里是佛家清静之地，不能胡闹。”

我接过凤姨正在沏茶的杯子，杯子自然不能跟家里的相比，拿在手里略感粗糙，内瓷也不是很白皙。

母亲见我端详杯子，走到我身边说道：“生活在程府大场面的东西用惯了，这些粗皿你何尝能习惯？那个岑参能给你什么？趁早做打算吧！”

我端起粗瓷杯，一饮而尽，似乎这样就无法彰显出什么尊贵的身份。

外面传来秋虫的叫鸣。

“好久没有听到秋虫的叫声了，还记得我们在幽州老家，在这个时节，你最爱跟上官居睿去捉蟋蟀。”

“那时候多好，每天都能听到娘银铃般地笑语。”那笑的模样十分清晰地呈现在我的面前。

母亲看了我一眼，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跟我说，重重地往椅上坐下。

凤姨故意咳了一声，道：“夫人身子刚愈，要多保重，不可伤感。”

“万种柔情，千般情丝，两情依依只是片刻缠绵，山盟海誓终会成空，两情欢愉亦成孤独忧戚。”母亲作以他答，说罢站起对着屋内的一尊佛像念念有语。

外面传来风的声音，低徊在屋前，我侧耳倾听，它似忧似诉似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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