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从他携我逃离洛阳，想想他一路舍命护我，他真得把我当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此时的习弱不再是与我毫无瓜葛之人，而是我最亲的亲人。

“你是为我哭吗？”习弱的唇边挂着一抹鲜血，这抹鲜红越来越多，顺着嘴角往下流，触目惊心！

我梳理着习弱散落的黑发，刚才的那番挣扎他有些累了，他安静地躺着，我撩开一根根紧贴在他脸面的发丝。

何时云散月出，月光游移到习弱的脸上，那张曾经轻佻的的脸面已变得苍白，身子在我怀里越来越冷。

苦我微笑着而平和地说：“习弱，你看，月亮出来了，今年、明年、后年、大后年……每一年的月圆之夜，我们都在一起！”

习弱没有抑起头，我真希望习弱能对着我再展露一个面若桃花的微笑，丹凤眼里再溢出流光。

红芍也许不会放过习弱，可是当习弱真得横躺血泊中，红芍的眼神也慌了，一刻不曾离开过习弱。

故我把习弱抱得紧紧的，生怕他的身子变得再冷，我听到薰风旋起窗棂发出扑腾的声响，我还似曾听到习弱奏乐的曲声在薰风中漫散着。

习弱努力地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的眉头越蹙越紧，我将耳朵贴在他的嘴角边。

“死在你的怀里，习……弱……无……憾！”习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说完他很知足地闭上了眼睛。

“习弱！习弱！”我惊惧地呼叫。

红芍的脸也错乱了，她俯身跌坐在习弱边，黯然神伤，“习弱，我以为我能狠下心，可是我还是做不到……”

她的话还没有话完，她的步摇不再动弹了，她倒在了地上。

我抬起头来，何时蔡希德已带兵来到了院内，姝媚儿拿来一件绣满繁花的锦布裹住我的身子，我只听到她轻声对我说：“一切都过去了！”

※※※

我躺在榻上好多天了，我快连呼吸也没有了，我只是在残喘着最后的气息。

天好象越来越凉了，只是这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姝媚儿何时走了进来，看到我呆滞的表情，轻叹了口气，热了又热的膳食端到我面前，“泠儿，可怜的泠儿，吃点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

这样最好，我漠然地无动于衷。

姝媚儿拨动琴弦，我无心听琴。

她可谓费尽心机，无奈地扳住我，拼命的摇晃我的双肩，“傻妹子，何苦这般作践自己？”

她不懂，我是在屈辱地活着，我不想这样活着，我是不洁的，岑参曾经说过，我是一尘不染的天外仙姝，他曾说过姝媚儿不是个贞洁的女人，而如今我也不是个贞洁的女人。

虽然我每天都沐浴，可是那清水又如何能洗濯我的污浊，被蹂躏、被践踏的身子就算是洗涤千万次也去不了蚀心的肮脏。

莲花滴漏声声传来，虽是细微的声响却让我心烦。

姝媚儿拿起汤匙喂了我一口，我强忍着咽了下去，却再也吃不下第二口，姝媚儿拿起丝帕轻拭我嘴角边的汤汁。

何时窗外有个影子一飘而过，莫不是习弱，他总是爱在偷窥我，我蓦然赤脚走出门外，我仿佛看到习弱用他丹凤眼幽幽的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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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弱，你怎么不等我便不见了，又躲哪里了？

我盯着恍如隔世的眼前，许久才觉得脚有丝凉意。

姝媚儿又是一声叹息。

我猛地抓住紧跟而来的姝媚儿，对她说：“我看见习弱了，他就躲在那里！”

姝媚儿扶住我的肩，如同对待孩童般地说：“乖，听话！”

她小心地将我搀扶至屋内，“你定是气血虚弱，才会精神恍惚，回头我炖点补品给你补补。”

是我一时恍惚？不对，那明明就在习弱？

我再度跑了出去，姝媚儿急哭了，“泠儿，你快醒醒吧，你不要吓唬我！习弱已经不再了！”

习弱倒在血泊中，他慢慢地闭上眼睛……

我噤若寒蝉，那夜发生的事情又出现在眼前，姝媚儿用绣满繁花的锦布裹住我的身子，习弱任凭我如何唤也没唤醒。

“不……不……”我惊愕。

我又开始撕心裂肺地难受，我跳上床，将自己裹紧，不小心碰到姝媚儿为我准备的羹汤菜肴，撒了一地。

姝媚儿一把扯下被衾，“清泠，你不能再这样！”

许是看到我张惶的面孔，她咽了口气，边收拾一地跌落的菜羹边说：“我再去准备点吃的！”

“我要沐浴。”我闷着讲了一声。

每天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沐浴，我觉得那时的我是干净的。

“好，水放好了我叫你，你躺下！”姝媚儿出去忙去了。

没多久，姝媚儿抱着一件淡紫色的衣服，我乖乖下床，跟着她来到木桶边，她在水里放入了香料，我闻得出来。

见我浸润在水中人欢畅了许多，姝媚儿无奈地恬淡一笑。

“姐姐，我想一个人洗。”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我拼命地清洗自己，洗得指尖生痛才停了手，水中有好闻的香味，一阵薰风拂过，薰风中夹杂着凉意，心骤然惊悸。

从那夜算起，日子真得过去好多天了，那夜蔡希德接到上级指令，连夜召集部下部属，姝媚儿不便留宿，偏远之处便发觉有事发生，赶紧回去搬了救兵。

蔡希德没两日便带兵打仗，离开离亭镇了，离走前，他给姝媚儿一块令牌，让姝媚儿回将军府，他不知道姝媚儿遭遇到的一切。

其实，这些天，多亏姝媚儿没日没夜的照顾，唐军和燕军就要大战，我要知道岑参的安危，我要守在笙歌散尽的洛阳，我要见到岑参平安地归来。

我这么一想，便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人突然就精神了好多。

当我沐浴好，将头发挽起，来到姝媚儿身边，我不再失魂落魄。

“我饿了，有吃的吗？”我说。

姝媚儿仔细窥视着我，眼眶里一红，“妹子，你可终于想通了，太好了！太好了！”继而，高兴地拍手叫起。

我歉疚地望了她一眼，回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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