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大学生,特殊的一届
作者:邹安童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077

我又挑着我的宝贝木板箱和一床大被盖卷,怀里揣着妻子喂的一头小猪卖来的3o元钱,到大学报名读书了。上路后,我按照通知书上的线路,先赶客车(自从城里的知青来到龙门区后,就通客车了),再赶火车。

当我走进火车站时,看到火车就心里着急,想直接赶到学校,这样就可以节约一晚上几角钱的住宿费。要知道,那时一分钱对我们来说都是有用处的。

我扔掉竹棒,把被盖卷背在背上,怀里抱着我的宝贝木版箱,做好上车的准备。我看到一列开往学校方向的车,就挤了上去。可那拴被盖的带子一下就断了,落在一个大哥的身上,他帮我兜着,周围的人就笑了起来。我曾经想花一两角钱卖一根带子,我妻子说,用背过大儿子的带子就可以了,何必去花两角钱,到了城里什么都要花钱。谁知,这带子已经该退休了而没让它退,才闹出笑话来。幸好,那时的人都很善良,他们帮助我把带子接好,重新拴好被盖,而且有个个子高的大哥还把我的行李放到货架上。

等车到站时,我背着被盖卷,抱着木板箱艰难地走到公共汽车站时,到学校最后的一趟班车已经开走了。

原来,我赶的是慢车,如果多等半个小时再赶那趟快车,就能赶上到学校的末班车,真是欲则不达。

我只得在车站附近的一个旅馆住一晚上。

我登好记后,就想去厕所方便。那时的旅馆内没有卫生间,我就按服务员指的方向朝旅馆外的厕所走去。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好在我的眼睛还行,我找到厕所放下包袱后就往回走。我突然觉路边煤炭旁有一双亮的眼睛盯着我。我想,不会是狼吧,那么一定是狗,我就蹑手蹑脚地往回走。可快要到旅馆时,我感觉那狗追来了,我就放开脚步朝旅馆跑。狗比人跑得快,眨眼间,我就感觉到狗快要咬到我的脚了。我不甘心让狗咬到脚,就挥人体的极限度与狗赛跑。我想跑到楼梯口就拐上楼梯,狗一定会直接往前冲到尽头的墙上,狗就会像守株待兔这个寓言故事一样,撞死在墙上。

可我刚要跑到楼梯口时,我就感觉到狗要咬到我的脚了,我的计划落空了。我看到楼梯旁边有一个长木椅,可容纳四人同时坐的那种。我就急中生智,双手拖过木椅向后面的狗横扫过去,我不知道当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那长木椅像现代的武打片一样飞向了狗的嘴唇,那狗不知道我有这招,被木椅打的嘴角流血,嗷嗷地叫着退了回去。

我惊魂未定地走到我的2o1房间,我看到一个旅客,他衣衫褴褛,眼睛充满血丝,很是恐怖。我坐到我的床上后,他就和我打招呼。原来他也是到我们学校去报名的新生,他叫许来世。他也是高六六届的,毕业后在家当了九年纯农民,和他接触,才知道这个外表恐怖的人心眼不错。

由于我们有着共同的命运,我俩很快就成了朋友。他的力气很大,行李也就是一个大布包,一路上都是他背着大布包帮我扛着木版箱上车下车。

到学校后,我俩一起报名,住同一间宿舍。

我们的宿舍一共住四个同学,第三个同学是高六二届毕业没考上大学的,在农村当了十多年的生产队长,他叫炎玉亮,他34岁了,还没结婚。他一脸的菜青色,形瘦神疲,看上去有四五十岁光景,俨然就是孔一己再世。我班有八个女生,但仅有三个未婚,他居然想在这三人中找到对象,所以就很活跃。每天帮助那些女生打饭打菜,什么能够巴结上女生的事他都抢着干。在下课时,还会唱几句革命歌曲,以表示自己还年轻,有活力。可他的歌声确实不让大家喜欢,有点像动画片《米老鼠和唐老鸦》里的味道,因此,我的同桌,爱看武打小说的伍新志就给他取了一个老天真的绰号。

第四个同学是高六六届的下乡知青高远朋,在农村当过知青,又回城当了几年工人。他人长得比我们三个都值得骄傲,细皮白肉的,经济条件也远比我们好,他老婆在城里也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他喜欢文学,只要有时间就讲故事给我们听,尤其是有女生在的时候。他讲《红与黑》《复活》《简爱》《茶花姑娘》。其实这些书,我在读中学时几乎都看过。他朗诵普希金诗歌,讲普希金的爱情故事,讲普希金决斗,讲普希金的死,讲得听众赞叹不已。因此,大家就叫他普希金。

我在报名时,书学费共花了1o元钱,我买了一个单人蚊帐花了8元钱,余下几元就对付了一个学期。

那时吃饭是国家的钱,伙食团每月给3o斤饭票,1o元钱菜票,每天都可以花三角钱的菜票吃一份荤菜。我每月还领到3元钱的助学金,正好和我读高中的助学金一样。我拿两元钱装在信封里寄给妻子买油、盐,一元钱用做自己买点肥皂、牙膏之类的用品。虽然我们全家就这样艰苦的过着日子,但总觉得有盼头,所以也很快乐。

我们学校这届同学就是全国大学生的缩影:同学中有退伍军人,有工人,有农民,有下乡知青,有回乡知青,有公办教师,有民办教师,有大队干部,还有生产队队长;年龄也参差不齐,年长的有34岁的,小的才17岁;有当了三个孩子父亲的人,也有恋爱多年不敢结婚的大龄姑娘。我们中大多数都是从农村出来的,走出农村后既有农民的淳朴,又有对新生活渴望。在紧张地学习之余,有地泡图书馆,有的忙于找对象。

为了活跃学生生活,学校经常组织唱歌跳舞等活动。粉碎四人帮后,全国人民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不再有那么多束缚,那么多禁区。在高校就开始流行起国际舞来,就连我们这些农村来的,一个个满脸皱纹,皮肤黑黄的过了而立之年的半老头子,也被班主人弄去扫舞盲.我也和大家一道,昏头昏脑的跳起了国际舞。读大学的女生很少,尤其是数学系的女生更少,我们班也就八个女生,也正好和我读高中时的女生人数相同。所以,我们总是和男生一起跳,偶尔也有些性格活跃的女生主动邀请我们这些老大哥跳舞,给我们一点面子,但老爱跳错,踩到那些女生的脚上。逐渐的,我们对跳舞就没有了兴趣。

但,我们寝室的炎玉亮却有很大的舞瘾,他总是缠着我班未婚的2o岁的女生周红,那女生也不推辞,几乎每次都和他跳。很多人都不希望周红这朵班花插在炎玉亮这老牛屎上,我班的小伙子伍新志很气愤,他就见义勇为,适时出手。等到下一曲开始时,他就冲过去把年老体弱的炎玉亮推开,直接抓住周红的手走进舞池跳。炎玉亮被弄得很尴尬,只得到圈外独步。

由于我校的前身是**劳动大学,就有许多中专和中师学生,他们中也有很多人想参加跳舞,但他们老师不支持他们跳舞,很多人就站在圈外看闹热。

不知怎么的,他居然厚着脸皮找到了一个中师班的女生,他拉着她的手走进舞池跳着,似乎要和伍新志比个高下。

后来,伍新志真的就赌气,凡是有炎玉亮出现在周红身边,就有伍新志出现,他彻底击败了炎玉亮,和周红讲起了恋爱。

我们的学习并不算紧张,虽然,我们的高中知识几乎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我们学的是师范专业,很多知识还要牵涉到高中的,老师也会安排复习。

一般都是上午上课,下午和晚上做作业。老师也不再管我们这群老少不一的学生,我们就有很多自由安排的时间。

记得在一个周末,我们十多个从农村出来的老三届的同学邀约在一起,到学校后山散步。我们从后山上一鼓作气地跑下山,爽极了。我们沿着一条小河漫步,河风抚摩着我们,摸动了我们想家的心。有人就坐在沙堆上想老婆、孩子;还有人在说,不知道我的儿子读书没有?学习怎样了?有人又在哈哈大笑。

忽然,一个同学大声地说:“你们在苦恼什么?一切都成了过去!拥抱现在,憧憬未来吧!世界是我们的了,共和国没有忘记我们!”然后他又拿出一张邓小*平的照片,举在头顶上。有两个同学就走过去把他抬起来,他就坐在两个同学的肩膀上高喊:“去年,没有这个人主张立即恢复高考,我们能考上大学吗?大家一起来高喊邓小*平万岁吧!”

于是,就有几个人高呼“邓小*平万岁!!”然后,情不自禁地拥抱着跳起舞来,这时的脚步却出奇的和谐。

命运之神和我们开了一个大玩笑,在文化大革命时,为了防止走资本主义道路,我们批判刘邓路线,可我们得到的是回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弄得苦不堪言。如今,邓小*平恢复职位后,我们才得以实现读大学的梦,学校虽不是文革前理想的大学,但也算难能可贵了。

有一天,老师提前下课,叫自己在教室做练习,我们就回寝室休息。许来世用钥匙开门时,门被反扣着。许来世就用力打门。打了好一会,惊动得周围几个寝室的同学都过来看,认为有小偷在我们的寝室里行窃。

过了许久,门终于开了。走出来的不是小偷,而是经常不去上课,讲世界名著的普希金和中师班的小姑娘在里面复习世界名著。那小姑娘头蓬乱,满脸通红的走了出来。而那普希金却镇定地说:“今天这么早就下课了啊,我没讲故事哈,我给小蔡在补习数学,没听见你们敲门的声音,对不起哈,许大哥,炎大哥,还有我们的邹大哥。”

“没关系,就几分钟的事,你爱讲故事,爱帮人补课,都可以的”许来世边说边走进了寝室。

周围看闹热的同学都说,要干什么是你的事,我们要去吃午饭了,就一哄而散了。实际,大家都不相信他们在补课,都知道他们在解决身体需要的问题。在越轨,在出墙,只是不愿戳穿他们罢了。

后来,他的胆子更大了,经常和那姑娘在一起散步,上电影院,有时深夜不归。

从此,我们的大龄青年和未婚小伙子才茅塞顿开。他们像现新大6一样,知道我们学校的中师班,护士班以及农林班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姑娘,何必在一根树上吊死,几个,十几个男人去苦苦追求那些半老徐娘或者有才无貌的女生呢?因此,很多未婚同学在学校的中师中专部找到了自己的伴侣。有的人还在社会各单位开劈了新天地,找到了渴望大学生的美女。

但对我们这些有老婆儿女的人来讲,并不是都那么老实地一门心思放到家里,有的也跟着一起搅和,寻求刺激和开心,也和那些姑娘一起看电影,散步、聊天。生活充满了浪漫色彩。有的居然就准备和老婆离婚,实现自己的美梦。

这时期的知识分子遍身都是光环,报刊杂志上也出现了“换*妻”的时髦词汇,有的人骄傲到了让人不可理解的地步。但是像我这样老土的人就盼望放假,盼望回家和老婆儿女相见,过一个团员的日子。

终于盼到了放假,在学校里憋了一学期的我们,这时才弄懂了“归心似箭”的含义。我们早早的起来赶车,抓紧一分一秒的时间冲回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