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陈俊卿被捕
作者:邹安童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817

昨天晚上,肖玉兰一个人正在做晚饭,一把米,几根红苕,刚要做好,肖全像一个喝醉了酒的疯子一样,偏偏倒倒地跨进屋。

“弟弟,你怎么了?”肖玉兰见他神态反常,神情沮丧的样子。

“我,我——受伤了。”肖全吞吞吐吐地答道,眼睛一眯一睁的。

“啥子咹?”肖玉兰吃惊地问。她走到肖全身边,借助微弱的昏黄的菜油灯光,看见肖全鼻青脸肿,脸上、手上有许多伤痕。他那早就旧了的衣服,被扯得掉一块搭一片的,像被恶狗撕扯烂了的一样。他的嘴巴也血痕斑斑,肿起一块一块的。

“弟弟,这是怎么回事?”她伤心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强抑制住眼泪。

肖全哭丧着脸,还是没有回答。

“弟弟,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得告诉我呀。爹妈死前是啷个对我们说的?你搞忘记了?”

爹爹死前躺在床上对姐弟俩的嘱咐回响在肖全耳边:“全儿,我不行了,没有把你们姐弟俩抚养大,我对不起你们。以后,你们要听你们妈的话,艰艰辛辛地过日子,好好生生地做人。兰儿,你要多照看弟弟,我们一家只有他一个儿子。”说完,爹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爹爹死后,母子三人,相依为命,日子更加艰辛。母亲整天给人织布,常常通宵达旦,还是所得无几,还受人欺凌。那些恶人还常常口出恶语,欺侮这孤儿寡母。邻村有一个大地主,听说母亲长得很标志,就想讨母亲去给他做妾,接种生儿,因为他的妻妾三四个,却没有养活一个儿女。一天,他的管家赶到肖玉兰家,皮笑肉不笑地张开满口黄牙,嚷道:“妹子,恭喜你前世阴功修得好,现在大福大贵来了。”随着,他把主子的意图告诉了玉兰娘,又把准备好的两封点心递过去。

“大先生,你拿回去。我生是肖家的人,死是肖家的鬼。”她说完就气昏了。

“哼,贱货,有福不享,不知好歹的东西。寡妇,有啥子了不起,红花闺女想我家老爷都还想不到呢?”管家碰了一鼻子灰,骂骂咧咧地走了。“哼,不识抬举的小寡妇,你有好日子过,以后的野汉子还要踩断你的门槛呢?”

从此,玉兰娘整天担惊受怕,郁郁寡欢,不久病倒在床,再也起不来了。在弥留之际,对跪在床面前呼天喊地,哭得死去活来的女儿和站在面前用手揩眼泪的儿子,断断续续地说道:“玉兰,全儿,妈——妈——,对——对不起你——们,你们要——要好——好生——生地过日子。你——你们要记住妈——妈是怎么死去的,全——儿,要听姐姐的话,不要做对不起你死去的爹和我的事,丢人显眼的事不要做啊。”说完,直喘气,没有喘几下,头就一偏,再也没有醒过来。

“妈,妈——你把我们两姊妹丢下,我们怎么过哇?……”肖玉兰悲恸欲绝,呼天叫地地哭稗,一直哭得声音哑了,眼泪干了,眼睛红了。还是左邻右舍好心的婶婶、伯伯,才使她醒过来。肖全呢,站在那里,只是有那么一点儿哀伤,他并不是铁石心肠,更不是没有感情的。他的性格是脆弱的。也不知啥心理因素,对于母亲的去逝,触动不那么深。后来,邹军和肖玉兰一起料理了母亲的后事。

女人,只有独立和坚强,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肖玉兰虽不是豪门闺秀,也还是有小家碧玉之称;虽不曾读过几本孔圣人的书,但却知书达理,那些追花捕蝶的人,对这么一朵鲜艳的花,只敢望而不可及,因为,虽说邹军家很穷,但廖作云是邹军的亲叔辈舅舅,廖作云的妻子,又是邹军的舅母,这个舅母不一般,潘文华就是她的堂兄。谁要是打肖玉兰的主意,还得先称二两线纺一纺(访一访),摸得摸不得。肖玉兰,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挣扎着生活。她练出了许多男人都比不上的本领。她能撑船、捕鱼,学会了纺线、织布,农活样样都会,勤勉过日子。所以,姐弟俩的生计,还算过得不饥不寒,马马虎虎。肖全有些懒惰,肖玉兰也就迁就。无形中,他的不良行为膨胀着,肖玉兰时有指责,他答应改,过一段时间又旧病复发。这事,肖玉兰和邹军都有些伤脑筋,他们结婚以后,为弟弟着想,继续抚养着弟弟,让他有个依靠、支撑。肖全似乎又变成了另一个人,从那以后,也听姐姐和姐夫的话,似乎成熟了,邹军和肖玉兰打心里高兴。铁石也和肖全接触过几次,但都是讲行医之道,肖全对铁石的本事很佩服,常在铁石面前说什么今古奇人之语。铁石听后,一笑了之。

肖全常想,铁石是奇人,论人才有人才,论风度有风度,论技术有技术,论关系有关系。嗯,这人真怪,不去做官,弄个七品县太爷来做做才安逸,出门有人抬轿,在家有人伺候,还可以娶两个年轻漂亮的太太,还……肖全想入非非了。只是,这一切他只能想一想而已。肖全也许是为了实现这一切,后来,他的表现也确实不错,姐姐姐夫更是高兴,铁石也暗中关注他。

一天,

肖全对玉兰说:“姐姐,我要加入**,你能帮忙吗?”

“这,帮忙,不行,要靠自己。”

“哦!那我就积极争取。姐姐,铁先生是不是**?”

“别乱说,他是个走访郎中。”

“哦,我只是问问。”

过去的一幕又一幕,历历在目。

“弟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得告诉姐姐呀。”肖玉兰几乎是对弟弟乞求,眼泪从眼角滚了出来。

“说,说,搞啥子武装暴动,那些精灵人指使我们去闹事,结果,他们跑了,我们去替他们受罪,我也要他们受——受苦。”肖全气咻咻的,咬着牙,慢慢说道。

“你,你说了啥子?”

“我吃了大亏,我说了,说了,……。”肖全颤抖着说,话还没说完。

“你,你究竟说了啥子?”

“我昨天被刘麻子队长拉去搓麻将,输了,后来,他们又用酒灌醉我,我不知道为啥子就昏得很。”

“你醉了,说啥子?”

“说出了莲花镇上的**,说了陈政委,不,不,陈俊卿,他,他批评我,整我。还,不,说了怀疑铁石和姐夫也是**。”

“啪,啪,……。”肖玉兰听到这里,心里明白了一切,怒火万丈狠狠地给了肖全几耳光,打得肖全左右趔趄,脸火辣辣地疼,眼睛昏花,站不稳,跌倒在地。

肖玉兰气得昏了过去,当她苏醒过来时,心里痛苦地喃喃道:“肖全啊肖全,肖家就败在你这个罪孽身上。爹爹吔,妈妈哟,我对不起你们,我们家出了一个孽根。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理智,不,信仰使肖玉兰的头脑清醒了过来。我是党的联络员,出了叛徒,危害极大,要及时告诉组织,要告诉领导。要不然,会给革命带来严重的损失。她坐在床边,听了听四周没有动静,轻轻推开门,朝陈俊卿住的地方奔去。但是,没有跑多远,就听见:“抓共党,抓住共党。”随之,就是“砰,砰,砰”的枪声。子弹从她的耳边擦过,喊声从她的四周不断传来,随着是“汪汪汪”的狗叫声。这一切,她都没有去顾忌,去思考。此刻,她的心目中,只有一个念头,把消息赶快告诉组织,让组织上有准备,少给党的事业造成损失。

她在高低不平的石板路上跑,她在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上跑。她踏在石板上,踩在水田里。衣服打湿了,她没有去想;裤子沾满了稀泥,她没有去想;她摸着深夜的路跑呀,跑呀,不顾一切地朝着一个地方跑去。

“咚咚……。”她的心跳得厉害,急促的呼吸使她喘不过气来,她敲着肖吉明家的门,这时已经是子夜以后。

“谁在敲门?”肖吉明小声问道。

她进屋以后,气喘吁吁地把知道的情况告诉了肖吉明。肖吉明立即去喊来了陈俊卿,告诉了意外的情况。大家替陈俊卿的安全担心起来。肖玉兰痛不欲生,深恨这个不争气的罪恶的弟弟,后悔离家前没有把这祸根除了。

陈俊卿知道情况的真相以后,对肖玉兰说道:“老铁和邹军他们知道不?”

“他们上午就走了,并不知道。”

“小肖,这件事很重要,弄得不好,莲花镇地下党组织会被全部破坏,事情很严重啊!”陈俊卿心情很沉重。

“陈政委,原来决定召开的会还开不开?”肖吉明问道。

“会要开,必须开。”

“陈政委,你的安全,同志们的安全……敌人正在到处搜查。”肖玉兰十分担心。

“我们的会,肖全是不知道的。就按原计划进行。小肖,你是一个好同志,别太难过。肖全没有骨气,这是他。我平时对他的教育帮助不够,他的堕落,我也有责任。”陈俊卿又安慰了肖玉兰一番,没有让她立即回去。第二天,肖吉明去找铁石和邹军,把发生的情况告诉他们。陈俊卿就按原计划,召开了地下党的秘密会议。

陈俊卿在会上说道:“同志们,斗争是十分复杂的,残酷的,我们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人的节*。古人说,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贫寒不能移。金钱,地位,美女,酷刑都不能动摇的同志,才是真正的**员。我们还要依靠我们周围的群众。我们是单株的树,群众是大片的林,没有林,单株的树就经不起狂风暴雨的袭击吹打。我们是一点一滴的水,群众是江河,没有江河,点滴的水就会被晒干。我们在离开莲花镇以前,多作群众工作,讲明道理,我们是暂时离开,不久回来。我相信同志们会做好这一工作的。”

“同志们,我说两句,我对不起大家,我的弟弟肖全背叛了革命。”肖玉兰在陈俊卿说完以后,站起来说道。

大家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我对不起党,没有管好弟弟。同志们,请相信我,我的弟弟犯了罪,我决不宽容他。我要用实际行动来报答党对我的培养。”

“肖玉兰同志是个好同志,我们做好思想上的准备就是了。”陈俊卿说:“革命是要流血的,只要我们不怕流血,革命就一定能胜利。”

“桂桂阳,桂桂阳。”不远处传来阳雀的叫声,声音很大很大。

“同志们,有情况,会开到这里,现在按原计划行动。”陈俊卿听到急促的布谷鸟的叫声后,对大家说道。

“砰……。”枪声响了,不知是哪里传来的。

“同志们,敌人搜捕来了,我们赶紧分散隐蔽起来。”陈俊卿掏出手枪。

很多同志离开了,还有少数同志没有走,他们替政委的安全担心。

“同志们,赶快离开,我掩护你们。这是命令。”陈俊卿的声音严肃、坚定,一点也不含糊。

大家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

“抓活的,抓活的,抓到有赏。”闹闹嚷嚷的吆喝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

“政委,你快走。”肖玉兰坚定地说,“我来掩护同志们。”“不行,你赶快走。”陈俊卿命令道。

肖玉兰没有走,像一株生根的大树,无法把她移动。她站在陈俊卿的旁边。

“砰……。”激烈的枪声响起来了。这是站岗同志的还击,敌人倒下了两个。站岗的同志见政委还没有走,急急忙忙地跑来:“政委,你,你们快离开这里,我,我来掩护你们。”

“不,你和肖玉兰同志先离开,让我来掩护你们。”陈俊卿果断地说。

站岗执勤的同志无可奈何,只得离开了。

敌人的吆喝声越来越近。肖玉兰仍然没有离去,陈俊卿又一次严肃地对她说道:“肖玉兰同志,你是党员,必须听党的话,赶快离开这里。今后,你还要为党做许多工作。这支手枪,给你。”陈俊卿说道,把手枪递给她。

“不。”她深情地望着陈俊卿,坚决地说道。

陈俊卿把手枪硬塞在肖玉兰的手里,一把推开她,然后朝敌人吆喝的方向走去。他走到一株大树的背后,捡了几块鹅卵石,放在脚下,又一手拿一块,注视着渐渐走来的敌人。

要在这一片茂密的树林里找人是不容易的。树多又壮,杂草丛生。所以,刘麻子和谢文辉商量以后,动用自卫队的所有队员,还有乡丁,组织成一支队伍,对莲花镇的**员进行一次清剿,企图来个一网打尽。他们先分组清乡,没有什么结果,抓住了软骨头肖全,由于敌人的大意,昨晚让肖玉兰跑了,又掸了肖全两耳光。要肖全提供新情况,肖全没有办法,就对刘麻子说:“队长,我姐姐跑了,我实在不知道。她有可能去给陈俊卿报信去了。”

“日你娘的,你还欺骗老子。”刘麻子大发雷霆,又给肖全两耳光,打得肖全眼前火星直冒。

“我,我,实在不晓得。”肖全用手捂住脸。

“你估计她到哪里去了?”“你们到代家坪那一带去找嘛,前次闹暴动就是在那里。”肖全说。

“那一带十多条路,树高草深,蛇多虫凶,这不是把我们骗起去。”刘麻子有些不相信。

“不,不,刘队长,我,我说的是真话,骗你们是龟孙王八蛋。”肖全担心再挨耳光。

刘麻子从肖全身上得不到新东西,于是说道:“有新的情况,要及时告诉我们。”狠狠地瞪了肖全两眼,带着人走了。他带着上百人,从莲花镇出发,沿着这龙泉山脉的支脉,满山遍地地搜查。兵丁一个一个弄得筋疲力尽,叫爹叫娘的。他也不叫大家休息,骑在马上大声说:“活捉陈俊卿,大洋五百块,官升两级;打死陈俊卿,大洋两百块,官升一级。”他用望梅止渴之计,大家听他这么一说,精神又来了。所以,一直到黄昏都没有一个人再叫苦。

正是这个时候,陈俊卿主持召开莲花镇地下党的骨干分子会议。会快要结束时,敌人就来了。

天渐渐黑了,树林中更加黑暗了。一个一个的敌人从陈俊卿身边走过,真够险的啰。从时间上看,同志们该脱险了。陈俊卿心里正在矛盾着:等一会再走,还是立即就走?是去追上同志们,一起走?不,不能,这是冒险,这是引狼入室,千万不能。怎么办?朝敌人搜查过的地方走。这样,对同志们的安全有利。

他刚迈开脚走了几步,前面就传来了喊声:“干啥子的?”“过路的。”他随口回答。

“管他妈的,抓住他再说。”一个兵丁叫道,其他的兵丁叫了起来。

他举起手中的石头,对准面前说话的人狠狠打去。只听得“哇”的一声,没有事了。他拿起那个兵丁的枪,对着赶来的兵丁。

几个,十几个兵丁团团围住他,向他步步*近。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手中的枪响了,包围他的兵丁,倒下一片。

敌人又向他围拢来,他又向敌人射击,但没有了子弹。于是,他就顺手拿起地上的鹅卵石,狠狠地向敌人投去……,终于寡不敌众,他被敌人捆住了。他被带回莲花镇。

“他,他就是陈俊卿。”肖全颤抖着说。

陈俊卿昂着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