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二 沙丘土族
作者:血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039

黄色惆怅迎风而动,那炽热如火灼的大风将这座矗立在大漠中的城池包裹着,整片城座中建筑土楼上都挂着一面褐色长布,大风卷沙,将满城高挂的布条鼓舞吹动。

城池正中一座由沙土建筑而起有三十丈来高的巨大神坛上,八面褐旗迎风抖擞着,在神坛延伸而上的密麻阶梯上跪伏着两百名身着褐衣的土族人,风沙中他们低头,身体承受着黄沙的拍击。

沙中的寂静,只能透显出旗帜鼓风的声响,沙尘被炽风大呼引起,天外一轮烈日赤红灼烧着,闪方着赤红火光,整个地界的安静都只随着神坛置顶上那个白衫老人的一举一动深沉着。

神坛上,伫立着的白衫老人,看去他年过百寿,手拄一根枯黄木杖,身下阶梯上所跪伏的两百余名土族人并不能引得他的眼视,他便只是迎着满天盘旋的黄沙伸出手,捏出一丝丝黄色残碎。

“百年了,一百九十七年了。”这个老人周身白衫被大风吹得鼓起,满头银也凌乱风中,他半眯着眼看着远方,沙漠中卷起的风浪,口中呓语一般说道:“沙丘的败退,土族再兴,我们竟然在这风沙中生活了一百九十七年了,而今,终该有个了结了。”

“是,族长。”阶梯上两百余名褐衣人都齐声应道,他们不敢抬头,不敢正视神坛置顶上的白衫老人,只得低着头默默应和。

“那个偷窃我族秘密的剑仙阁门人呢?除掉了吗?”白衫老人行动两步,手指向阶梯上跪倒的一名褐衣人,问津道:“沙姑,可有将其除掉?”

阶梯上,那个被白衫老人手指的褐衣人身子怔了怔,道:“回族长,那个剑仙阁门人已经死了,不过,沙壮和那人同归于尽了。”

“同归于尽?”白衫老人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惊讶,拄着木杖原地行走数步,看似愤怒的样子,但随即又冷静了下来,悻悻道:“同归于尽也好,总之不能让他人知道咱们土族便是一百九十七年前的沙丘部落,后果大家也都知道,传出去,会被幽鬼寻来,灭我们土族,抢我们土族神物。”

“是,沙姑明白。”阶梯上本被白衫老人手指向的褐衣人说道,然而他双手撑在阶梯上,头埋得更低了几分。

白衫老人轻轻点头,道:“那么,那些余党呢?都灭口了吗?”

沙姑在听到白衫老人这么说一时间变得沉默起来,他的眼睛便看着脸下的石土阶梯,犹豫了片刻,徐徐道:“族长,其实没有别的余党,我寻到了我儿子,他们一行十三人,都被我救了回来。”

“放肆!”白衫老人身子一震,一手指向沙姑,怒喝道:“我不是在二十年前告之过他父子二人不得再踏入土族一步吗?当初我都网开一面将他二人放走了,今次还带更多的人来,绝不能让他们活命。”

台阶上所有褐衣人的眼光都倾斜印在沙姑身上,却见她周身颤抖,此刻却无话可说了。

白衫老人面色含着一丝不屑,闷哼一声,眼角余光看向身下阶梯上跪伏在沙姑身旁的两个褐衣人,道:“沙兴沙力,你二人前去沙姑住处将那一党人都灭口索性。”

“别!”听到族长这般说,沙姑顿时惊得站了起来,看了看身旁的沙兴沙力,又好似惶恐的看向神坛置顶上的那个白衫老人,颤颤道:“族长,沙姑相信能儿不会透露土族内任何秘密。”

白衫老人双眼精光阵阵,直*沙姑,道:“叫我如何相信你。”

黄风呼啸,卷起沙尘在白衫老人周身盘旋,沙姑见族长动了怒火,心里没了底,只得暗叹‘能儿啊能儿,你明知道这里不能来,为什么还要来呢。’族长一手拄着木杖,另一手伸出,指向沙姑,忽视了她的心里苦楚,口气含着命令,道:“你儿子已经将我们土族的秘密说出去了,才会导致有更多的人前来这里,沙姑,都怪我二十年前错信了你那所谓的相信。”

沙姑抬起头看向神坛上的白衫老人,自身被褐衣包裹得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她眼光闪着泪光,道:“族长,便让他们永远留在这里吧,这样便不会节外生枝了。”

此刻这个女人,沙姑,她不敢去看身旁阶梯上的其他族人,只是含泪可怜的目视着神坛上的白衫老人,却见到的是一面苍老面容上挂着的不可置信,老人干咳几声,笑了,但是略带嘲讽,含有讥笑的说道:“把他们留在这里?我怎么知道你那儿子有没有让沙漠外的其他人知道我土族之事?沙姑,要怪,便怪你当初放他两父子离开吧。”他一边说着,眼神已经被沙姑身旁的沙兴沙力二人看在眼里。

沙兴沙力二人站起身来,向白衫老人躬身行礼,没有说话,更没有转眼看沙姑,二人很有默契的转过身去,面向着神坛下的土筑楼阁,缓步走下台阶,与沙姑擦肩而过,与阶梯上其他的土族人擦肩而过。

沙姑便在原地愣住了,好似一块木头,眼光也停止了原本的泪花朦朦,只是呆呆的站着,过了半响,直到沙兴沙力二人的步伐落在神坛阶梯最初一阶的时候,她回过头去,喊道:“留步!”说着,便又看向神坛上的白衫老人,说道:“族长,我方才前去追杀那个剑仙阁门人的时候,现了沙漠内出现了一个大坑,那个地方,可能是我们这一百九十七年以来一直寻找的妖怪巢穴。”

“什么?”“什么?”“什么?”一时间,在听到沙姑的言语后,阶梯上上下下所跪伏的两百余名褐衣人无不惊叹,一时间的议论吵杂喧哗而起,便连神坛置顶上的白衫老人也为之一怔,脸上的惊讶完全是出自于内心迸,没有丝毫的僵硬,只有匪夷所思。

“大家快醒醒,快醒醒。”于能仓惶的在床边将众汉子褐两名少女呼喊起床,他的动作夸张,好似遇到了什么另人惊慌的事。

“敌人!敌人!快上!快上!”利胜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在昏厥中被于能推醒并手舞足蹈的惊呼坐起。

汉子们也惊醒过来,强烈的警惕性让他们目光四扫探视着四周的环境,这里是一间简陋的黄土房间,设有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大床上有十一名睡躺着,而小床上的紫镜梨和悠裴绫两个少女已经昏沉的坐起。

“这是什么地方?”在看到周边的景象之后众人都是异口同声的这般说道。

最后,众人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床边上呼喊大家起床的于能,紫镜梨问道:“于能大哥,这是什么地方?”

于能叹了口气,看了看身旁这里的一切,看着紫镜梨和悠裴绫所坐的小床,心里起伏不定的有些杂乱,脑海中浮现的一些往事,昔日里,自己也在这张小床上安静的熟睡,被那个女人安详的唤醒‘能儿,起床了,再不起来,娘可要打你屁股了哦。’那些旧时回忆也许在此刻看到这里的一切陈设之后才慢慢浮现眼前,这二十年恍然便过了,他看着众汉子,苦笑道:“这里便是土族了。”

“土族?”众人惊诧道:“我们怎么会到土族来?”

“原来方才袭击我们的是土族人?”利胜惊异的问道。

“落阳师兄呢?”悠裴绫环视左右自问道,又看向身旁也才反应过来的紫镜梨,脸上,已经流露出了焦急之色。

“青云和干南呢?”众人惊炸的问着,都又将目光投向于能,却只见他无奈的摇头。

于能叹了口气,看着众人说道:“各位,我们遇到土族人的袭击,他们三人也都失踪了。”

众人听到于能这般说着,都纷纷叹息着,‘行军难,行军难。’悠裴绫双眼望天花,面色露出一丝愁容。

“各位……落阳师兄为了抵抗强敌,与那个土族人……同归于尽了。”紫镜梨叹了一口气,从床上下来,来到窗前,看着窗外那被风沙包裹的长长街道,无助的落下泪来。

众人们都低下头来,也不知道各自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

“那青云和干南呢?”利胜苦涩的笑容略显出几分难堪,他那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血色,看来,在这个汉子此刻的心中有太多太多畏惧,对这个世道的畏惧,看去,在他苦笑中看到了一丝怯意,他和汉子们一起从大床上下来,便左顾右看,看着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兄弟,也许在此刻他深心害怕,害怕哪一天失去了他们,或者,自己先离开……

听闻房外的利声风行呼啸,衬托着众人此刻心里的沉寂,没有多思考什么,也不敢再思考什么,谁也不知道,这南山而去的路上还会有什么波折,还会失去多少兄弟,在他们的脸上也只有平静的恐惧,压力,如同山峦,将他们的心压得喘不过气。

悠裴绫看着站在窗口前的紫镜梨,看到她背影在轻微颤抖着,好似在抽泣,没有声音,或许那低声哭泣的声音已经被风声压下去了,而再看向众汉子们,一个个呆若木鸡,看到这些她皱起了眉头,叹着气,深想,如果此刻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是自己的长师兄,那自己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也许会疯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在房外由远而近,这声音引起了众人的眼光同时投向房间门口,房间的门是有褐色布织遮挡着的,而从那声音响起之后便犹如大风一直在向房间内灌一般,挡门的布织被鼓动而起。

随着门前风沙吹席而过,一阵风沙灌入房间,众人顿时眼花缭乱,眼中的视线被朦胧的沙尘模糊了,也在这时,房间内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条人影,并传来女人牵心的呐喊“能儿。”

于能在听到这声音之后,身子怔住了,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眼光都凝聚在门前所站的那条人影身上,脸上本是呆板的面孔霎时变得惊讶,瞪圆了双眼,一直看着朦朦胧胧中门的那条褐色衣影,一时间不知所措。

“大敌当前!兄弟们迎战!”利胜见到褐衣人便站在门前,精神失措中,他向着身旁汉子们呐喊一声,伸手将大弓持在手中,身旁的汉子们也被愣住了片刻,一时间回过神来,纷纷拿出了自己的兵器,也便在汉子们犹豫冲上去与那褐衣身影决一死战时,身旁,紫色光芒伴随着一个少女的怒喝而爆开来,光芒直将整个房间印得一片深色紫红。

汉子们回过头看向那紫芒正中的紫镜梨,便连悠裴绫也警惕起来,看向那个褐衣人,手中已经将那块白色镜盾持握,白色仙灵气息腾腾而出,随时准备动进攻。

便在此时,紫镜梨已将那团夹杂紫色光芒的紫毒莲一抛向门前所站的那个褐衣身影,朦胧中的一切尽数被紫光照得清晰转来,她怒喝一声,看着紫毒莲向目标寸寸靠近,喝道:“不是幽鬼为什么要拦我们去向!”

眼见紫毒莲十六片花瓣都幻化成了长刺架着狂盛的光芒投向门前的褐衣人,大家也都清晰的看到了门前,被紫色光芒所照亮的那个人的面容,虽然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于能顿时大呼“仙士,不要啊!”

也在这时,门前那个站直如同大树一般的褐衣人视遥在眼前紫光,单伸出一只手臂,向紫毒莲打去,他出手极快,转眼,手臂已经击中了紫光正中的紫毒莲,一声闷响之后,紫毒莲上的光芒的如同烟花散乱一般四散溅开,这朵本是幻化成十六支长刺的紫毒莲光芒全无,被这一臂之力打入了褐衣人身边的墙内,镶入土墙中,其上冒出了一阵土灰后,平静下来。

半响为过,房间的模糊沙尘都落在了地面,显出了这个褐衣人的真正身影,他不为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而愤怒,只是看着房间内,大床前的人们,不对,只注视着一个人,便是那个身负两把巨剑,胸前挂着棕熊头颅的汉子。

在场众人都是大惊失色,当然也包括了紫镜梨,她那本是怨愤的脸上呈现出了不可置信的惊讶,眼光落在此刻被重力镶入土墙中的紫毒莲,一时间,众人心里忐忑起来,难道要送命在这里了?

也在这时,于能看着那褐衣人,身子颤抖着,嘴唇咧开,喊道:“娘,孩儿挂念您多日了啊。”

而这个褐衣人也正是沙姑,她无视其他人对自己投来的眼光,快步走到了于能身前,眼中饱含着一丝感动,道:“能儿,你怎么这么傻呢?二十年前族长已经放过你和你爹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于能看着沙姑,跪下身来,眼中流出泪水“娘,能儿害了你……”说着这话,心中透出了说不出的伤情。

众人看到这里,于能跪在了那个褐衣人的身前,并且称呼其为娘,虽然各个脸上的惊讶之色都未退去,不过都相信了于能所说的故事,那个只属于他自己的故事,在利胜眼里,于能是与自己很要好的兄弟,自十多岁便在一起玩耍,但是他爹死得早,总是一个人坚强的生活着,不论遇到什么周折都是自己一个人抗下来,没有屈服过世道对他的不公平,而村子里面的人都见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可怜对他也照顾有佳,不过于能自小便很懂事,无功不受禄的性格让他一直在村民们眼中是个有为将来成大器的孩子,没人问过他的娘,没人拿他没娘作为笑柄,但是这么一个孩子,生存在乱世中,自然学到了许多,经历了许多,也出类拔萃许多。

她叹息着,将于能从地上扶起,口中笑道:“能儿,二十年未见,你长大了,你爹呢?”

于能在听到娘在问自己爹的去向,心里好不是滋味,但还是说道:“爹在我们投靠了那个村子后便生病去世了……”

去世了?去世了,这三个字从声音传到沙姑耳中后便一直回荡,深刻的记忆,便在思绪回放中看到那些欣慰的场景都变成了碎片在心中划出一条一条的血痕,但是这些,是绝不能流露在颜面上的,她是土族人,是蛮人,本是该看淡一切生死离合的人,是不应该拥有这些凡夫俗子所有的情感,但是,蛮人也是人,只是这种深藏心中的情感是被条规约束而不能显现出的,所以,她只能释然,没有更多的话,她没有多话,只是说道:“能儿,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口气也变得冷淡了许多,没有方才那般的热情。

于能被她扶起,在这个汉子眼里的母亲,他是再了解不过的,因为是蛮人,对世俗也看淡了许多,没有常人那般牵心的伤痛,没有常人那般牵挂的留恋,一切都是同随天随意一般,对于她的不动声色而岔开话题,自己也没任何怨言,只有默默的接受,口中说道:“娘,青州遭受侵略,孩儿也不过是想尽力去抵抗幽鬼,此次是向南山而去的。”

沙姑干笑,看着于能,道:“你长大了,拥有一颗汉子炽热的心,但是凭你们便想和幽鬼敌对吗?不是自寻死路吗?”

“娘。”于能环视了身旁众人一眼,看到的是他们对沙姑投去的冷眼,心里一颤,看向沙姑,道:“南山宗组织‘青州南山抗幽军’青州南方的汉子们都闻声而去了,我们落水村也要前去结聚。”

沙姑看向身旁的众人,道:“落水村就只有十三人了吗?还有两个会仙术神通的女娃娃。”话落她的眼光落在了紫镜梨和悠裴绫身上,看到的却是这两个少女对自己投来的异样眼光。

房间内,众人都看着沙姑,没有一个人说话也许被她勾起了一些往日的痛楚,那些思念,都被埋没入了黑暗。

“连风寨一战……四十多名兄弟也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了,也多亏了有三位仙士和另外一个兄弟……对了,娘,您见到两个少年吗?一个是身负铁斧的阳刚孩子,和另外一个,一个手持匕的少年……您有见过吗?”于能看着沙姑问着。

沙姑想了想,无奈的摇头,但随即伸手落在于能肩头,道:“能儿,我土族上上下下两百余人,各个身怀异术,都不是幽鬼的对手,即便你们之中有两个会神通的人也是不可能敌得过幽鬼的。”

“于能的娘。”

众人听到这声音后都怔住了,向出喊声紫镜梨看去,尤其是沙姑,看着那个站在窗前的紫衣少女,笑道:“女娃娃,你是想问那个剑仙阁门人的下落是吗?”

紫镜梨哼了一声,道:“他人呢?”

悠裴绫也将眼光看向沙姑,“你们土族人为什么要害我们呢?我们只不过是路过沙漠,凭是吗要对我们设下杀手?”

“呵呵呵呵……”沙姑双眼闪放着精光看着众人干笑着。

于能感到了一种气势上的对撞,在无形空间中无声的摩擦出火花,看向沙姑,道:“娘,他们都是好人,为什么土族要杀我们呢?”

房间门前布织被风扶动,风沙从外灌入,沙姑身影抖擞,口中冷冷说道:“只因那剑仙阁门人窃知了我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