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陌路昔人 其一
作者:黑心灰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957

数年不曾来过,京都依然是平稳安详的安息之所。

下了计程车之后,我徒步走上山顶,俯瞰着脚下的京都,错落有致的小家宅居,蜿蜒曲折的小道,光是看着,就可以让我平静下来。如若忘却了身上的包袱一般,轻松得似同身轻无物。

——不在京都设立机场,真是明智的决断。

如果在此设立了机场,会将京都的宁静破坏殆尽的。

我叫作无尚,也有人称我为真枝先生,或者在背地里称呼我为将军,这些我都很清楚。

——既然是代表正义的赤子,被称作王将也别无所谓。

岸言先生对我这么说了。

我自小是个弃儿,当我稍有认知的智慧的时候,已经是街头专业乞丐用来乞讨的工具了,他们将我扮得很可怜,让我站着、坐着、躺着,以此骗取同情心来获得叮叮当当落下的硬币。当我再长大一点后,他们就不要我了,将我从他们的聚所中赶了出去。

毫无求生技能的我,在流浪了一段时间后,已经断绝了生存下去的意念,渐渐的走到死亡边缘。当东北的黑土地,肥得可以挤出油的黑土地,要将我活活饿死的时候,我遇到了岸言先生,他收留了我,并让我在他的孤儿院里健康成长。

在那里,我认识了如若兄弟般的无悛(quan1),认识了若干年后,再也无法与她分开的岸雨。

无悛(quan1)与我的名字,都是岸言先生起的。岸言先生并不轻易给收留的孤儿起名字,他说我们两个的性格是特别的。

所以给了我们特别的名字。

无悛比我小了三岁,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单纯的把他当作弟弟来看待,但有时候,他的特异言行,成熟得会让我觉得他与我是双胞胎,而不是兄弟。

我深吸了一口气,仰望天空,在漂浮的云际之间寻找他们的形状。

那一朵不羁狂放的离群之云,想然就是无悛了吧

这一次,我会到京都,是因为岸言先生的请求。

是请求,而不是命令,他一向尊重我们,并给我们以自由。

岸言先生希望我能够到京都一趟,来探望一下肇事逃逸到这里的无悛。虽然我和无悛并没有血缘关系,并且现在也各自长大了,但我依然把他看作至亲的后辈,即使与他经历了那样的童年。

因此,会来京都也不全是因为岸言先生的请求,也有我对无悛的一份担心。

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四而无尽的,做各种坏事,然后逃离。

肇事逃逸。

他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为什么他总喜欢做这种吃力不讨好而且还尽是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的事情呢。

因为他是无悛。

若非他被社会强行塞入了一点良知,那么现在,他不是死了,就是世界公敌。

似乎有些夸张,但他确实是一个可怕的人,尽管对于无悛,我了解的其实并不多,尽管我和他一起长大,却还是觉得难以接近他,所留下的只有可怕的印象。

可我还是必须去包容他,因为我是善。

与我不同,无悛并非是因为被父母抛弃无人可依靠才被收留的,我听他说,他在自家的车里,亲手杀掉了自己的父母,在被警察现,在被送入少管所之前,他遇到了岸言先生,并被带进了孤儿院。

这,或许就是他的第一件肇事逃逸事件吧。

又或者,我把他看得太好了?

我总是把他看得太好了,所有人,都会一不注意就把他看得太好。

他实际上没那么好的,那是当然,我说过了,他是恶,我是善,只不过,我们都不纯了,被强硬的加入了别的杂质。

所以,我来京都,除了岸言先生的请求,除了我对无悛的感情以外,还有我自己的私欲。

此行,我还有一个私人的目的,我要来见岸雨。

岸雨是岸言先生的女儿,比我小一岁,在孤儿院里与我一同长大,并且是我的恋人。

岸雨自小就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孩子,无论是什么,都不忍心去伤害,哪怕那是让自己害怕,让自己痛苦的事物。

还记得有一次,岸雨的房间里跑进了一只蟑螂,孤儿院中一直是很干净的,不用多想也知道这只蟑螂是无悛放进来的。小时候的岸雨不如现在的勇敢,被一只蟑螂吓得哇哇大哭,就在我要帮岸雨拍死那只蟑螂的时候,她却又阻止我,尽管还因为蟑螂吓得浑身哆嗦,但她还是带着泪珠叫我不要拍死它,带出去外面放生。

就是这么乖巧善良的一孩子,真实得不容做作这些污蔑的词汇附加在她身上。

但这样无处不在的善良也曾给我带来困扰。

那是在我向她表白的时候,那时是高一。因为岸雨过于善良,让我无法明白她是因为喜欢我才接受了我的告白,还是因为不忍心伤害我才接受了我的告白。

我只能告诉自己,这是我想太多了。

不这么告诉自己的话,这个早已被自己默认的观念,只会不断的重复以至于无限循环找不到出口得不到解脱。

我爱岸雨,她也爱我,这样想就可以了。

长大之后的岸雨,变了很多,在表层上,为了保护自己,在善良的性格上添加了各种武器,以此来防御敌人,但我知道的,她的内在依然是当初那个温柔的为我治疗的岸雨,这样的她,现在只有我知道,只有我能看到,包括她的父亲,岸言先生在内。

自小学习医术的她,长大后依然没有偏离这一航道,为了精进医术,她从初中开始就在世界范围内跑来跑去,而现在,她正在日本京都担任护士的职业,以此增加临床经验。

我与岸雨,有一年没有见过面了,保持着远距离恋爱的关系,有些痛苦,有些甜蜜,所以我来见她了。

不过,这趟旅行并非如此简单,虽然看起来有很多个理由,有些复杂,但还是简单了些,毕竟以上都还只是私人情感方面的问题。

我把从自动贩卖机里买来的饮料一饮而尽,扔进一旁的可回收垃圾桶,同上来时一样,徒步走下山。

有人在跟踪我,从我在国内上飞机前,就被人跟踪了,一同过安检,进候机室,上飞机,抵达京都。光是找音讯全无的无悛就已经是让人头大的事情,更何况,还有人跟上了我,还不止一个。

无需调查便知道这些人是万澜山家与鬼束家的。

这就是这趟旅行并非如此简单的原因。

岸言先生一向与日本有所交情,以一名实业家的身份。其中交往最为密切的就是万澜山与鬼束两大家族。虽然此行的计划之中并没有与他们接洽的打算,但既然一下飞机对方就表现出了如此诚意,我也必须在回国之前,拜访两家的家主才行。

以岸言先生最得意的门生的身份,没有之一。

说到这个,岸言先生有两个最为得意的门生,虽然在此并列称呼,但其实是有排位的。排在第一的,也就是最先的人,是我,无尚。排在第二的,也就是最末的人,是我的后辈,无悛。

在此次来京都之前,我还来过几次,小时候跟着岸言先生,以及长大后独自来办事,其中有一次,是在大学的寒假期间,来与万澜山家谈一笔生意。

当时有次在街上散步时,无意间走入工地,现有人在里面交战,我认出了其中一人是鬼束家的伊比利亚,不过我并没有插手的意思,毕竟与我无关,出手了立场就会有问题,不过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我的出现让他们全部停手了,实在是很不可思议。因为牵涉进去的话会给岸言先生的生意添麻烦,我没多做考虑就离开了。

而且,当时,我总觉得,如果我出手了,会生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