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上帝的摆布
作者:阿拉第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811

“你马上让小黄起来,一起把小金送到医务室!”魏教授意识到可能要立即手术,迅从值班室一瘸一瘸地跳跃而来。医务室的手术室之前半个月为了应对可能的早产,早准备好了。原本她的分娩条件是很好的,宫口已经开了一指,没想到产前出现了大出血。

魏教授在做消毒工作的时候,俞志广送金甬波来了。

他们急匆匆地将金甬波抱上病床,她的下身包着衣物,衣物和大腿上全是鲜红的血,俞志广和黄伟宏的身上也都染上了血。他们俩脸色苍白,好像他们才是病人一样。

金甬波倒很镇静,望着黄伟宏,还地笑道:“这个小冤家心也太急了点,难道想早点嫁人不成?”

黄伟宏苦笑了一下,生气地说:“你人都这样了,还有心情笑。”

人命关天,魏教授立即掀掉盖住她下身的衣物,检查出血的情况。血的颜色有点淡,他估计羊膜破裂混合了羊水。总体上来说,出血量并不大,情况也并没有象俞志广说的那样吓人。但也够他魏中华吓了一跳。

魏教授镇静了一下,马上叫俞志广在她的臀部下垫上枕头。自己配了一针血小板止血针给她注射了,以减缓她的出血度。打完针,他对她肛检了一次,现宫口开了二指半。

他叫俞志广戴上手术手套,做他的助手。黄伟宏因不好意思犹豫着想离开,魏教授叫他站在金甬波头部的位置,不要走远。金甬波则微笑地把手伸给了黄伟宏,黄伟宏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用关怀和怜爱的目光望着她。

“不要担心,没事的。”金甬波那张疲倦的脸孔,一直若无其事地朝着他微笑。

黄伟宏只是冲着她点头和憨笑,用另一只手安慰地摸了摸她的手背。

金甬波感觉到他自心底里的那份关心,很是感激。

俞志广把各种监测仪都按魏教授的要求,装插在金甬波的身上。魏教授察看了显示屏,B显示胎盘母体上有凝血块,剥离面约有五分之一,这是胎盘早剥,但属于轻度。再检查胎心率正常,脉搏正常,血压略低,因此可能还要输血。但和金甬波合适的血型只有唐教授才相配,都是B型。俞志广a型,黄伟宏aB型,他是o型,万能输血者。这重要的数据都记载在每个宇航员档案中,千真万确的血型,为的是紧急情况时使用。

金甬波这时突然告诉魏教授,她有宫缩的感觉,肚子有阵痛。

这是好现象!说明要生产了。魏教授已经戴上了手术手套,一听金甬波的话,立即看了一眼显示屏,就打算放弃剖腹手术。其实剖腹产是剖宫产,因为一旦剖宫了,以后可能会给再度怀孕带来一系列的问题,再分娩的话,就又要剖腹产。所以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综合起来还是经产道分娩为最佳方案。

魏教授把自己这一想法告诉了金甬波,此刻唯一担心的是胎儿是否会顺利经产道生下来。对于孕妇来说,同时羊水破又胎盘早剥的情况是少见的,可在火星上就能事实存在。

现在所要分析确定的是,胎盘早剥出血是否会影响分娩,从金甬波本身作为宇航员,她的身体条件无疑是优秀的,产道和骨盆都适宜于自然产,胎儿的大小也是有利于自然分娩。

金甬波点了点头。“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没有可犹豫的了。要考虑的是在胎儿未娩出前,胎盘可能继续剥离,只要防止子宫大出血,就可以了。魏教授采取了二条预防和应急措施,一输血方案,二剖宫手术。

当机立断。为了让她早点分娩,魏教授准备给她打催产剂。药房里没有现成的催产剂,但有治疗治疗咯血及食管胃底静脉曲张破裂出血的垂体后叶素注射药,也可用于催产剂。配好催产素后,他在金甬波的手背上刺进了静脉滴注的针头。

同时,魏教授让俞志广帮金甬波对腹部上及周边的皮肤进行清洁并消毒,这是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时,需要剖宫手术所作的一个准备。

但这时,俞志广突然感到自己有点力不从心,但在这紧要关头,他不能退堂,他咬着牙坚持着,把魏教授吩咐的做好。

为了减轻她分娩时的痛苦,魏教授叫上黄伟宏取一些巧克力来。另外,放点轻音乐,能分散她的注意力,顺便也能调节一下气氛。

很快,催产针起作用了,金甬波的宫缩加强了,阵痛使她皱紧了眉头。可以想像,在那次陨石事件中,在受伤的情况下,她所表现出来的意志是多么顽强。换到此时此刻,分娩时的痛苦竟能令她花容变色,扭曲,可想而知,女人的生产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业!

“你如果痛的话,就叫出来吧。”魏教授又对她肛检了一下,宫口有四指了。

“哦,”她轻声地呻吟了一下,说:“没事,只是腰酸得不行。做妈妈是该受点苦,哪有女人轻轻松松地做起妈妈来?谢谢!”金甬波咬着黄伟宏塞到她口中的小块巧克力,表示感谢。

大家都笑了笑。

俞志广感到自己的身子有点热,但强忍着,继续帮她揉着腰。金甬波感到稍稍舒服一点。

“魏教授,我以前托你,帮我们女儿取一个名,你取了吗?”金甬波总是用分散注意力的方法,来减轻自己的阵痛。

“嗨嗨,名字嘛,还是爸爸妈妈取比较好,我可不能喧宾夺主。对不对,小黄。”魏教授给金甬波换了一瓶催产点滴,又对黄伟宏说:“估计分娩的时间还要二三个小时,小黄,你去休息吧。”

“我,挺得住。”黄伟宏回答。

“这不是让你挺不挺问题,你一早还要工作,这是命令。”

金甬波见黄伟宏跨脚欲走,便叫住了他:“等一下,农民伯伯,你给你的老婆取一个名字呀。”

“这个,”黄伟宏搔了搔头皮,“名字这个东西,我没有经验,取不来。”

大家都大笑起来。

“等你以后娶了这个老婆,有经验后,就能给下一代取名了。”魏教授也调节着气氛。

黄伟宏被说得有点难为情了,赶快找了个台阶说:“那么,魏教授,我走了,有事叫我。”

黄伟宏离开后,金甬波继续关于取名字的话题,说:“我想取的名字一定要有意义,一要包含在火星上出生,二包含快快长大,三她的名字一定要女性化,谁叫你们瞧不起我们女人?”金甬波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魏教授知道她话里有话,也不顺着她的话说,微笑地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她的姓氏要姓俞,后面的名由你们定吧。”

在一旁的俞志广一听魏教授的这个表态,他揉了揉眼睛,强作笑脸。他感到身体无力。

其实,魏教授心里想的倒不是为了博俞志广高兴,而是考虑到1号计划的长期实施,因为1号计划实施最终会带来一系列的伦理和血脉关系。因此取名不重要,重要的是姓氏,姓氏当然也是中国人一脉相承的最古老的传统,但另一个最重要的是,相同的姓氏表示来自父系的血脉,否则火星的将来是要乱套的。

这时,圆圆的窗户上已经透进了粉红色的光亮,映得室内也是粉红一片,显得温馨,和睦,幸福。魏教授让她吃点东西,补充产力和能量。他们自己也吃了一些,毕竟现在已到了早餐时间。

“她是在火星生下来的。干脆叫俞火星吧。”俞志广缓缓地只吃了一片面包。

“难听,太直白了,一点都没深度。”金甬波的脸虽然呈现出痛苦的表情,但依然不饶人地反对俞志广的话。

“俞志广的建议倒能给我一个提示。”魏教授说:“火星,我们中国古代不是叫荧惑吗?我们取其中的一个荧字,还差一个字。”

“加一个女字吧,就叫俞荧女吧。”俞志广应和地说。

“俞荧女,难听,难听。”金甬波一口反对道:“还是叫俞荧荧,或者俞荧儿也好一点。”

魏教授一听连说好,“嗯,俞荧儿,不错。我支持这个名字,女孩子就取这个名字,不仅好听,而且含义深刻。好,好。”

“就听魏教授吧,……啊,”金甬波的话音还没有落,突然一阵更加揪心的疼痛袭来,她忍不住地叫了出来。

她要分娩了。魏教授没有再做肛检,观察一下,就能知道宫口差不多要开十指了。

金甬波的疼痛加剧了,不仅腰酸,而且腰痛,她的身体扭曲得更加厉害,她的呼吸也从原来的有规律的,变成没有规律的,她本是医生,生孩子的知识她是懂的,但宫缩引起的疼痛,令她无法再按照那些医学知识上所讲的去做,她无奈得好像只有听任上帝的摆布,才能跟生理上引起的痛苦作抵抗。她唯一的**头,只想早点把孩子生下来。

然而分娩过程又不是她的思想可决定的,疼痛继续加强,但胎头还没有下来,还在高位,魏教授的心也急了起来,因为这里没有助产工具,只有手术刀和剪子,如果出现生不下来的情况,只有剖腹产。

“再等等。”金甬波满脸是汗珠,她仿佛能感觉到魏教授的心里在想什么一样,气喘吁吁地说:“教授,再等等,我一定要平产。”

剖腹产意味着什么,她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于是她重新用起产力来。俞志广看着难受,但又帮不上任何的忙,显得手足无措。魏教授看着学生拼命地挣扎,心里同样被感动,他只能帮她按压着腹部的两边。胎盘里还有羊水,在低重力下,羊水流失得很慢,这有助于她分娩。

又过了五六分钟,在金甬波的努力下,他终于看到了胎头黑色的头出现在产道口中。但看情形,必须要侧切,否则肯定要撕裂会*位。侧切其实是大多数产妇所面临的又一个痛苦,只不过分娩时的阵痛掩盖了这一剪之痛而已。金甬波此刻面临着的痛苦也是如此。

魏教授为了减轻她的痛苦,最终还是决定在她的会阴处打了一针麻醉,然而拿起了剪子。

但这时谁都不会注意到俞志广苍白的脸色,他快摇摇欲坠了。

…………

“哇——”

一阵清脆的婴儿啼哭声传遍了整个8号公馆,火星的女儿横空出世了!

是年为火星纪元ooo6年夏月59日,地球日公元2o56年1o月3o日。

魏教授立刻用双手把婴儿举到金甬波的眼前。

这就是她的女儿?满身湿漉漉的,粘着血液的生命,是我的女儿?它象一只红皮老鼠一样,不耐烦地抖动着双腿,难道它就被叫作俞荧儿的一条生命?

在她还在疑惑的时候,婴儿被魏教授拿走了,代之的是俞志广那张苍白的脸,变得满面春风了,他向她翘了翘大拇指,然后去帮魏教授去清洗婴儿。魏教授则回过头来,帮她清理体内的淤积物,缝侧切后的伤口。

她虽然感到很疲劳,但当俞志广把女儿抱到她的身边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张胖嘟嘟的小脸时,心情特别兴奋,也特别幸福。

这时,金甬波试着给婴儿喂初乳了。不用说,尽早给婴儿喂初乳是十分重要的。在火星上,因为既没有专门给婴儿准备的奶粉,也没有奶嘴奶瓶等婴儿用品,没有母乳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他们虽然用医用橡胶做了一个简易的奶嘴,但婴儿不一定会喜欢。因此魏教授要求她不要睡着,早点给婴儿喂上奶。

婴儿的*力是天生的,小嘴一接触到她的**,就让金甬波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但居然一试成功了。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这是头一件好事。

金甬波的心彻底松懈下来了,喂好初奶后,她就立即睡着了,所以后来俞志广对她说了什么话,对她做了什么,她都不知道。

她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她睁开眼醒来的时候,她现俞志广守在她的身边,此时正伏在床沿睡着了。他的床边放着一张婴儿床,这张床是魏教授一个月前做,现在里面舒舒服服地躺着一个小家伙,真够把人折腾。

她俯起身来,第一个**头是想好好看一看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但她感觉到头昏沉沉的,浑身无力,而且下身除了疼痛外,也不舒服。她本来想叫醒俞志广,知道他这一晚没有睡好,就不忍心叫了。

但俞志广还是被她轻微的动作惊醒了。他感觉头昏眼花,见金甬波醒了,他苦苦支持着抬起头,关心地道:“怎么样?疼不疼?”

金甬波点点头,说:“宝宝好吗?把我的宝宝抱过来,我想看看它。”

俞志广把包了蜡烛包(1)的婴儿放在金甬波的胸前。婴儿紧闭着双眼,睡得香香的。金甬波喜欢地用嘴唇轻轻地在婴儿脸上亲了亲,然后又用手指触摸了一下,说:“我们的俞荧儿,就是它?”

“是的,难道不是?”俞志广微笑地答道,然后又问:“就叫俞荧儿?”

其实别看婴儿表面挺正常,俞志广心里是十分难过的。魏教授已经暗暗告诉过俞志广,婴儿可能有基因上的缺陷,尽管不太严重,但有问题还没有评估。到空闲的时候,再重新检查一下,但目前这些暂时都不要透露,尤其对金甬波。

“那当然,这个名字好,魏教授也说好。”她又对着婴儿的脸吻了吻,对着它说:“俞荧儿,小俞荧儿,我的小俞荧儿,你看,睡得真香啊。”

俞志广在一旁微笑着,用手指碰了碰婴儿的头。

“我想休息一下,现在什么时候了?可以给小荧荧喂点水了。”金甬波合上眼睛说。

“是,魏教授对我说过了,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喂了。”俞志广答应着,察看了一下监护仪,说:“你有点体温,37.5度。”

“难怪头晕乎乎的。”

“我把魏教授叫来吧。”俞志广不放心地说,他的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不用,这是挺正常的。他也太累了,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金甬波喘了口气回答。

“哦,小黄来看过你了,也看过他的老婆。”俞志广笑着说:“嗨嗨,甭说,小黄面对婴儿,还真的怕难为情呢。”

“哦,小黄倒挺可爱的。”金甬波不禁也笑了起来。

“他还不敢去碰婴儿。我调侃他说,小黄,要是她长大了,成了大姑娘了,你这么怕羞,那怎么办?她可是你的老婆,你要多跟她谈谈,培养爱情,结不结婚,其实我们做父母的做不了主。”

“他后来碰了吗?”金甬波倒有点好奇起来,问。

俞志广说:“碰了,很小心的,好像那脸皮是纸做的,要被他碰破似的。魏教授也忍不住笑了,说,小黄啊,你现在抓紧时间多摸摸她的脸,以后不会任你摸了。”

(1)注:宁波方言,即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