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鼙鼓动,金阙烟尘生(1)
作者:尘心寂寂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81

温软的阳光,均匀地涂抹在茅舍的土坯墙上。春风唤醒的柳树,唤醒了桃花,就连土坯墙上的狗尾巴草也焕发出了蓬勃的生机,不断地抽出更绿更嫩的细芽来。

阳光透过狭窄的窗子透过一丝光亮,室内迷迷蒙蒙的看不大清晰,只床头的一盏油灯泯泯灭灭的闪着昏黄的灯光。

全福守在床边,听着床上的人儿渐近平缓的呼吸,长长地舒了口气。

老天保佑!

均阿漓,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叩叩叩——”

正在这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叩门声,全福伸手将被子掖在漓裳漓裳的腋下,这才敛衣朝门口走来。

耒门开处,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捧着药罐子笑容可掬地立在门前。

“有劳大嫂了。”全福道了谢,接过药罐子放在了床头黝黑的小土坯上。

“谢什么!咱们这儿可不兴这一套!人生一世,七灾八难是避不了的,谁还不遇着点难处?我也不过伸个手,出些力气罢了。”妇人说着,径直走到床头,结满茧子的手掌摸了摸漓裳的额头,笑道:“在冷水里冰的太久了,给的夜风一吹,铁打的汉子也经受不起。现如今烧退了,妹子的面色看上去也好多了,自然是无碍了。大兄弟可以放心了。”

“我妹子身子骨极是单薄,这回得脱大难,全仗着嫂子相助!”全福的泛红了眼圈,握着几两碎银子塞进妇人的手中,“大恩不言谢!这些许的银子,嫂子暂且先收着,算是我妹子的医药费,异日回去,兄弟必当重谢!”

“刚刚还说咱们这里不兴这一套,兄弟又客气上了。”妇人这样说着,手里已经接过了银子。

贫苦人家地薄粮少,人口又多,遇着好年头,填饱了肚皮,或可剩下那下那么三五斗粮食,遇上个天灾,少不得全家饱一顿饥一顿的勉强度日。

全福知道他们的难处,并不放在心上,“劳烦嫂子给煮些清淡的小粥来,妹子醒了,怕是要喊饿的。”

“我理会的。兄弟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有或没有的,嫂子尽力为你周旋就是了。”妇人将银子塞进裤腰,满面含笑地走了。

全福摸着有些干瘪的钱袋,不由得犯起愁来。

眼下所住的茅舍简陋到了不堪的地步。四壁均被烟火熏得乌黑,靠窗子的两堆土坯上架着几块发黑的木板,上面了扔了两床露着黑棉絮的破被,西北墙角处立着一口大水缸并着乌黑的灶台,不时地,还有那么一股混着说不清是腥时臭的霉味儿在室内翻腾……

这地方着实不是过日子的去处。

予澈一时半会儿自是回不来的,王府又回不去,这日子可怎么迁延的下去?

候着漓裳醒了,少不得要趁黑摸回淮阳去,一来,看看老娘,二来,家里尚有些积蓄,先取了来支应一下。

全福做好了打算,一调羹一调羹地喂漓裳吃了妇人送来的汤药,默默地坐在床前守着,不知不觉间竟趴在床头睡着了。

漓裳醒来时,已是夜半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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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灯如豆,在床头幽幽的燃着,满屋子的寂静,松油燃起的黑烟混着潮湿的霉气在鼻端萦绕……

头昏昏沉沉的,漓裳挣扎着起身时,才发现,她的一只手正被全福死死地扣在手中。不知道被攥了多久,手腕处微微有些发麻,她微微动了动,试图从全福手中抽出手。

“阿漓,阿漓……”全福低低地呢喃着,抱着她的手,压得更紧了。

轻浅的月光洒在凸凹不平的地上,朦胧的光影里,室内的一切都透着陌生而刺鼻的气息。

“予澈,今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她记起来了。

冰月寒塘水香榭,她呢喃着予澈的名字,轻轻地松开了抓着窗子的手,如同秋日的一片落叶,悠悠地离了枝头,在肃杀的夜风中漂泊荡漾,星光暗淡,水香榭的夜空陷入了持久的灰黯之中,也许,那就是死亡的颜色吗?

记得许久以前,淮水岸边,草木摇落露为霜的深秋,曾经有一个男子对她说:人生出来,就会慢慢死去,这是我们共同的宿命。

他还说,相亲相爱的人,即便去世了,也会化成天边最近的流星一同飞逝……

比起同龄人,她走的稍微早了些,只是不知道属于母亲的哪颗星是否还在夜空中等着她……

她瞪大了眼睛,寻找着天边属于自己的那颗流星……

冷水迅速地浸湿了衣衫,漫过鬓角,眼睛……

没在水中的身体有些飘忽不定……

她居然没有沉下去,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水面之下托着她的身体,她挣扎了几下,一只大手蓦地捂住了她的口鼻,清澈的水面折射了灯火的辉煌,她略微扭转头,朦胧中认出那张熟悉的面孔——

似乎是全福。

全福拖着她摸着水下的铁索无声无息地潜入在通往水香榭的桥墩下……

初时,她还听得到予汶的咆哮,月婵的建议……许是被吓得失去了精气神,又或者是太累了……

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全福怎么上的岸边,又怎么会在这个破旧的茅屋了,她全然不清楚。

她睡了多久?

带着她这个拖油瓶,全福一定累的不轻吧。

她犹豫了一下,一只手轻轻抽起一条散着霉味的粗布碎花棉被盖在了全福的身上。

全福的轻微的齁声混着墙角土墩里的蛩鸣,此起彼伏,一唱一和。

窗口透漏出细微的光亮,夜色渐渐隐去,全福搓着被压得发麻的手臂,眯缝着眼睛大大地伸了个拦腰,披在身上的杯子扑的一声滑落,弥蒙起一阵浅淡的微烟。

“阿漓!阿漓!你醒了!”全福抓着漓裳的肩膀兴奋地又叫又跳,本就破败不堪的棉被早被踩得灰扑扑的,好似刚出锅的饺子滚入灰堆里的一般。

“阿福哥!阿漓拖累你了!”漓裳红了眼圈。

全福收敛了疯狂劲儿,打趣道:“岂止拖累,简直要了我半条命!”他摘下干瘪的钱袋砸在漓裳的手中,贼贼地一笑,“你瞧瞧,我积了半辈子的老婆本,就这两天,全被你这个丫头给败坏完了。你说怎么办吧?”

漓裳撇嘴道:“值什么!等王爷回来了!我跟他说说,府里的姑娘,凡是阿福哥看的上的,不拘什么人,都赏给你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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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漓眼里,我就只配的上府里那些五大三粗的侍婢吗?”全福掸了掸衣袖,翘着二郎腿在窗前的矮凳上坐下,哼着鼻子道:“想我全大爷也是淮阳出了名的‘俏郎君’,再不济,也总要配个次一点‘美娇娘’吧!”

漓裳想起二人当日经过城门时,莫名飞来的一颗石子,点着鼻子笑他不知羞。

漓裳不过受了些风寒,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身子娇惯些,这才显得病势严重了。

全福每日尽找些好笑的事情说笑,又出了银钱,请妇人帮忙做些稍微滋补些的汤水过来,这样过了几日,漓裳的身体渐渐硬朗起来了。

眼看着钱袋见了底,日子再也拖不下去了。

一个风细柳斜的黄昏,全福顶着破毡帽,一担柴草在肩,离开茅屋,为免碰见熟识的人,尽挑些田间小路,趁着夜幕落下时,悄悄摸进进了淮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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