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忆往昔水庄主夜难眠，论今朝杨师父话疑虑

这个雾气迷蒙的黄昏，整个水家乱糟糟的，大家手里忙着，心里却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直到把月儿和明月的尸体处理好了，大家才各自分散了。

水若寒木然地跟着巧儿去了后院，忆柔看着他的样子，本想安慰他几句，可又觉得不妥，便一声不响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巧儿看着老爷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自是焦急万分。

回到房内，若寒木然地坐下了，巧儿给他倒了杯水，他端起水喝了一口，又站起来，说：“巧儿，今晚我去书房睡吧。”

巧儿心疼地说：“老爷，别去书房了，那里的被褥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洗晒了。你在这儿睡，我去隔壁的小书房，有什么事，老爷只管叫我。”

若寒感激地点了点头。巧儿帮着若寒洗漱完，她便带上门去了隔壁的小书房。水若寒躺在床上，突然他又心酸地流泪了，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老了，怎么动不动地就心酸，就想哭。

他翻了个身，他不想去想她，却还是又想了，想她穿着那身紫色的裙衣，想那快乐的三天，想那个桃花盛开的暖暖的午后。想着这些，他心中有了丝丝的短暂的甜蜜。可他又想到了她受的那些苦，想到了她受的那些罪，想到这些，他就开始痛恨自己，厌恶自己。最后，他又想到了今晚，她还是那么迷人，可却是一个迷人的鬼魂了。鬼魂也不要紧啊！不管她是什么，他都好希望她能再出现啊！可已经不可能了。

他又想到了莫铁雁，至少忆柔跟莫铁雁说话了，虽然是很无情的话，但至少她看了莫铁雁。可自己呢？她没看自己一眼，她做了鬼，也不原谅自己啊！他又开始痛恨起自己来，为什么不抱住她？向她说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水若寒，你没这个胆量，就是因为你的胆小，你的懦弱，才让她受尽磨难，才让她心酸到碎。你还活着干什么？为什么不随她而去呢？”

水若寒就这样想着，一会儿叹气，一会儿辗转反侧。隔壁的巧儿听的真切，她知道老爷今夜定会无眠了。可巧儿突然就不解起来，“老爷对大小姐怎么会有这种感情呢？就算是他觉得对不起大小姐，对大小姐的死，他内疚，可……”她又想起了若寒喝醉时，嘴里喊着忆柔的名字，她又想起了那些陪老爷去寻大小姐的弟子们说的话。

想到这些，巧儿一下子坐了起来，她紧张地喘着气，告诉自己：“不可能，他们……他们可是父女啊！巧儿，你疯了？你乱想什么？赶紧睡觉，明天还有的是事呢。”

心中虽如此想，可她还是睡不着，因为她竖着耳朵，屏着气听隔壁的动静。

若寒真的一夜无眠，他在恍惚中想着忆柔，想着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他很困，可就是睡不着，他很希望好好睡一觉，让忆柔到自己的梦里来，可事与愿违。一夜无眠的他，第二天早早的醒了，巧儿也跟着起的很早。

大家似乎都没休息好，一个个精神不振地到了餐房。只有花弄影，还是像以前一样精神百倍，昨天的不适，似乎从大小姐消失后也跟着消失了。

这顿早餐在平静中很快结束了。

水若寒刚要站起来去前院，杨师父却叫住了他，“水庄主，你先别走，昨天晚上的事，难道庄主不想再讨论一下？”

若寒苦笑一下，说：“有什么好讨论的。月儿是忆柔十岁时收养的孤儿。那年思柔硬要去她姥姥家，语青跟她说，她的姥姥、姥爷早就去世了。可思柔不听，非说别人都有姥姥，就她们没有。我跟语青没办法，只好带着她们姐妹俩去了语青的娘家，那儿早就破败不堪。没想到在那儿遇到了月儿，忆柔见她可怜，把她带回了家。”

思柔生气地说：“真是活该，当初我就不让她要那个死丫头，结果还真就是个祸害。”

杨师父打住了思柔，说：“思柔，我们先不谈月儿如何忘恩负义。我不明白的是，月儿为什么要害大小姐？这对她有什么好处？还有花家的二少夫人，她干嘛又要杀月儿？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巧儿笑着说：“杨师父难道忘了，昨天晚上，月儿亲口说的她自己是被逼的，而明月也说出了个什么‘七彩堂’，看来，她们就是冲着水家来的，而大小姐又柔柔弱弱的，所以，她们就先从大小姐开始了。”

花夫人叹口气说：“不瞒大家说，明月其实也是个孤儿。”

这话一出，大家都呆了。因为江湖上的人都知道，花家的两个少夫人都是花家寨中名门望族的千金，怎么明月就成了孤儿了呢？

忆柔笑着说：“花夫人，您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花夫人说：“你们都知道我那不成器的二儿子洛飞，他到处惹事，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明月好上了，直到那天明月到我们家，说她怀了洛飞的孩子。因为英飞跟彩云也没子嗣，我一听说她怀了洛飞的孩子，自是高兴，可又听她说她是到花家寨寻亲的，结果没找到，碰上了好心的洛飞，她便跟了洛飞了。我跟老爷把洛飞教训了一顿，可还是要给人家一个交待啊，可明月又是个孤儿，总不能让洛飞娶了她，这样外人定会笑话的。后来还是彩云想了个主意，让明月做了她二叔的干女儿，对外就说明月跟彩云是叔姊妹。”

忆柔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大少夫人，平时您跟明月在一块，有没有觉得她有什么异常？”

彩云笑着说：“没有，跟所有的女孩子都一样，开始时对二弟死心踏地，后来绝望了，就大哭大闹，再后来，不哭也不闹了。”

忆柔又问：“那他们的孩子呢？”

彩云依叹了口气说：“哎，二弟虽然娶了明月，可还是在外面沾花惹草。明月又太要强，哭闹个不停，结果孩子就没了。从那以后，就再没怀过。”

杨师父早就不耐烦了，她没等忆柔再问，就说话了：“影姑娘，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所感兴趣的是，大小姐出现的时候，影姑娘总是恰巧不在，这真是巧啊！”

梅红急忙说：“杨师父，昨天晚上影姑娘烧得不省人事，我跟夫人都去看了，大小姐出现的时候，影姑娘正在床上躺着呢。”

语青也忙说：“是啊！影姑娘浑身滚烫，哪能下楼啊？”

杨师父冷笑一声说：“那大小姐前脚不见了，影姑娘怎么就后脚跟来了？病来得快说得过去，走得这么快，怎么解释啊？”

梅红笑着说：“杨师父，我不知道你们大漠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我们中原地区经常有这种事，叫鬼上身。就是来得快，走得也快。”

杨师父冷哼一声，说：“梅红，你被鬼上过身吗？在座的哪位被鬼上过身？没有吧！既然没有，那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语青急忙说：“杨师父，可不能这么说，我们虽然没被鬼上过身，可水家集不只一个人被鬼上过身，其它的村寨也是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啊！”

其他的人也点头，表示赞成。可杨师父还是不信，她冷冷地笑了笑，转头看向水若寒，问：“水庄主，难道你也相信鬼神？”

巧儿生气地说：“我们老爷什么都不信，更不信邪，但他敬重鬼神。尤其是不在世的人，他更是敬重，人死为大，我们活着的没必要有事没事地讨论这过世的人了。”

思柔生气地说：“巧儿，什么也不讨论，发生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吗？你倒是天天闲得发慌。”

忆柔笑着说：“二小姐，那你跟杨师父要讨论什么？讨论我吗？那就随你们的便。如果讨论出什么结果，告诉我花弄影一声。”

说完，忆柔便站了起来就要向外走，杨师父歪了歪身子，笑着说：“影姑娘，这么急着走干什么？我真得是不明白，依姑娘的为人，我相信，你也不相信世间有鬼。就算是有鬼，那也是人扮的。影姑娘的身形跟大小姐太像了。尤其是穿着这身衣服，紫色的束腰裙，外面这白色的外罩，只不过你这白色外罩上多了些紫丝而已，除此而外，你的这身衣服，大小姐也穿过，虽然穿得时日不是很多。但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曾见过。”

这话一出，所以的人都呆了，当他们把目光射向忆柔时，的确如此，除了那张脸，整个身形太像大小姐了。水若寒茫然地看着忆柔，杨师父的话，勾起了他心中的无限疑虑，他也曾不止一次地这样想过，可那张脸根本不是她的的。

水若寒正迷茫地想着，忆柔面带笑意地说话了：“杨师父可真会说笑，我要是能有大小姐的万分之一，我花弄影也知足了。她的声音，太柔，太幽怨；她的身体，太弱；她的心，太软。不像我，心狠手辣。”

杨师父冷笑着说：“是啊！大小姐的心太软，她决不会用手去掐月儿的脖子的，她也决不会把她的亲妹妹不管死活地扔出去的。还有啊，影姑娘忘了，她的头发是白色的。可昨天晚上那个大小姐的头发却是黑色的。这可就说不过去了吧”

所有的人都定定地望着忆柔，因为杨师父说得太对了。忆柔心中一动，是啊，自己怎么这么粗心，居然把这些都给忘了。她正想着如何回答呢，梅红却说话了。

她说：“杨师父有所不知，人死后，再出现时，不是报恩就报怨，大小姐知道月儿害了她，所以才会这样。而鬼魂出现时，也会以自己最美的方式出现。当然，一旦成为厉鬼，那就不好说了。可像大小姐那般心地善良的人，她是不会让自己的样子吓着别人的。”

杨师父说：“梅红，你还真以为昨天是大小姐啊！你真是老糊涂了。大小姐已经不在人世，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昨天晚上，她又出现了，这也是事实。如何解释呢？就是有人冒充大小姐，谁有这个本事？不用我说，你们各自心里都明白。”

听着杨师父的话，忆柔重新坐到了座位上，她觉得应该好好理一下思路，决不能中了杨师父的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