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两罐糖果。你也看见了,它们都完全一样。”
玻璃罐。木塞。红色与白色交织。就像胶囊。
小孩子确实不能分辨药和蜜饯。
哦,文兄大致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要玩那个古老的游戏。古老的垃圾游戏。
陈赞文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棋子上。他的棋子。那是他的knight。它就放在那里,桌子的边沿,赵克莱的势力范围之内。但是这张桌子并不大。这只是……他伸手……或许这就是他的计策的一环?
“有一罐是毒药。有一罐是解药。”
“解什么?”
“你身上的毒。这也是游戏的一环啦,是个小小的时间限制啦……”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这种规则没有什么好听的。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他都猜得到。文兄的精神聚焦在棋子上。只要夺回棋子,然后咏诵ubw就行了。
只要这样就行了。以力破巧,就是这样说的……
“提示只有一个哦,阿文。”
你不配那样叫我啊。
赵克莱伸出手。那双手在白大褂的映衬下,依然显得洁净而纯白。
他像个医生。他像个文人。他像个好人。
但他是个恶魔。会让切开孕妇的子宫,会斩断无辜者的双手,会把他的病人监禁起来,直到他完全丧失自我……
他是个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魔。
他双手分别握着两瓶药。一瓶推向自己,另一瓶推向文兄。
就和这个古老把戏每一次上演时一样。
这只是一个无聊的心理博弈。你猜对手想不想要你死。你再猜他想没想到你想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且反制。
如果你有一点分析能力的话,很快就会发现这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我猜到了你要让我死。我猜到了你猜到了我要……
就这样无限重复下去。
所以这游戏根本就是无聊的思维陷阱。
问题早就不在这场游戏上了。
“怎么样阿文?有趣吗?很多影视剧里都出现过这样的情节哦。比如《神探夏洛克》……”
对啊。而且这些作品里对这个游戏的用法都有共同点。那就是向主人公挑起这种对决的都是变态,而最后这种游戏都没有真正上演。
在《神探夏洛克》里,那个疯子被华生枪击了。
其实他根本就是在这样鼓励吧。
噫、但是……其中一瓶是解药。
也就是说,他非要从中选择一个不可……
“阿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玩这个游戏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玩这个游戏吗?”
“我不知道。”
文兄老实回答。虚也好实也罢,认真来做的话,也就是考虑从对手那里获得的信息,以此来决定自己的策略。苏格拉底的雄辩术也是这个调子,诱使对面说更多的话,从而露出更多的破绽。
“我想要知道,你是否相信我。毕竟,你要相信自己的主治医师才能……”
“事到如今,你已经不是我的医生了。你都不配成为医生。”
陈赞文冷静地说。就好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身体各处的伤口,仍在滴血。
但是这句话他一定要说。
“理想不是病。信仰也不是病。只是你没有那些东西罢了……”
“恰恰相反。阿文。我从来没有说过那些东西是病。因为我也有那些东西呀。”赵克莱微微一笑,就好像一切都如他的预料,“在这里生硬地这样说,只能说明你只是一个小孩子呀,阿文。”
就像是慈父一样的笑。
你有说明资格这样说——
“阿文。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
“你就不要再灌鸡汤了。我要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给我决定……”“你为什么要在正确的建议面前气急败坏呢?毒性不会马上发作的,你有大把的时间思考……”“呵呵。”
陈赞文嘲弄地抿起嘴。
“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从一开始的一开始。”
“是吗?那么,我就不会再给出建议了。”
赵克莱看上去放松了下来,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离棋子更远了。
他甚至哼起了小曲。好像是,一首童谣。
“londonbridgeisfallingdown,fallingdown,fallingdown,londonbridgeisfallingdown,myfairlady,takeakeyandlockherup,lockherup,lockherup,takeakeyandlockherup”
词曲简单,曲调明快。但是它是一首黑暗童谣。
就和面前的这个男人一样。
理想和信仰,他真的知道这些词的意义吗?嘲讽他是一个小孩子?你自己不就是一个为所欲为的巨婴吗?
难道这也是计策的一环?让他轻敌?
无论如何,他已经知道该做什么了。
行动吧。
“吔屎吧!”
战号。
陈赞文用尽全力扑出去。等到俘虏了这家伙再逼问他好了……哎呀,不管了!
只要有棋子、只要有棋子——
白色的气浪。
哦,那是,他的咒语。文兄瞬间明白了。
白色的线缠上他的手臂,像一条游蛇,捆住他的全身,把他扔向墙壁。哦,那不是什么线,那是舌头。
赵克莱变成了一只食蚁兽。
真是恶心,最开始文兄还以为棋子都像英灵一样——但是很明显他错了。
狠狠地砸在墙上。
就像玩弄一片落叶。或者西瓜虫。
孩子们都喜欢玩西瓜虫,或者说,虐杀西瓜虫。
五脏六腑、七零八落。他好像吐了一口血。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吐血。
舌头缠地更紧了。似乎要轧穿皮肤、嵌进肉里。
什么嘛,这不是完全弱于锁链吗。
“你做了错误的选择。就如同我所预料的那样。”那张长脸如是说。哎呀,那个长条状的,到底是鼻子还是嘴……是嘴吧。
这个时候却异常地冷静。
“你的两个朋友也已经变成了猎物吧……毕竟你们已经知道了棋子的秘密。你们是逃不掉的。你的knight,将成为我的食粮……”
“你……就凭你……也想要……使用knight吗?!”
“并不是用它来初动,而是用它来强化自身呀……你连棋子的这种用法也不知道吗?”
“承蒙你的解释。”文兄用尽每一分血气发声。
“哎呀呀……这个时候,你反而更加冷静了呢。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为什么呢?
陈赞文的目光越过面前的诡异动物。
直视冬装的少女。
“阿文。我最后还是想听到呀……我想要听到你亲口说。”食蚁兽的脸压过来,遮住了她的身形。
“阿文。向你的主治医生承认吧。承认你有病。承认你患有ptsd……就像你打倒并且杀死的诸君。哦,你想说你没有杀他们吧。但是他们既然输给了你,也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喋喋不休。
赵克莱仍然在喋喋不休。
陈赞文的目光穿过它,看向冬装的少女。她才是审判的天使。
你为什么是个中二病呢?陈赞文?
你为什么要说那些幼稚的话呢?你为什么要把理想和信仰挂在嘴边呢?
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若不这么做,我便会染上同化症。
你为什么是个普通人呢?你为什么不愿意染上同化症呢?
因为我没有力量。
啊,这个词就很中二。
因为我很软弱。我很胆小。
那么,如果我把力量交给你呢?
那也只会被我失手打碎……
如果我把力量交给一个骑士呢?
他能遵守诺言吗?
……
哦,我是患病的。
但那是,我自己选择的。
玩偶的身体开始破裂。
金属材料混杂在一起。
男孩微微一笑。
开始咏唱。
声音细如蚕丝。
“iamthesoulofmyswo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