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你们很快就可以摆脱这个幽灵了。”

宏哲感觉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是久别重逢的那种窃喜。

“那谢谢你了，npc小朋友。伸出手吧。”

我只是npc吗？宏哲不假思索地伸出手，但是很快就意识到“为什么我要这么听话啊”什么的……

“报酬哦。再见了。”

柔软的东西、摸起来像是织物。围巾？

“你还赤着脚……”宏哲有些犹豫地说。

“没关系，还有层丝袜来着。你还蛮绅士的嘛，npc。走在路上的时候，会走在靠马路的那一侧吧？”声音渐远。然后是门的声音，“可惜，这个时代已经不兴这种啦。”

最后彻底消失。

“他只是个路过的认路的男孩。”

“那样最好。”

“就在这儿。”

“那样最好。”

宏哲从黑暗的剧场里出来。外面是正午。但是是凛冬的中午，太阳也并非他所想的那样强烈。但却富有穿透性，好像直接穿透了他的骨髓，让什么东西开始迸发、开始生长似的。凌川高中依然同他第一次正式踏足时一样，从布局到建筑的形式。人迹罕至的某条小道里，乌鸦的尸体兀自分解，骨头与肉各自衰朽。宏伟的教学楼，大气的体育馆。当你抛弃你对学习或者学校的爱憎来评判这些建筑的时候，他们大概也称得上是公共建筑里的精品吧。至少，也没人骂就是了。

统招生、特招生。

各式各样的人涌进这座校园，带来各式各样的风气。各人都有各人的长处和缺点。就连方延凯都有拿得出手的……呃，体育？

但说到底，这些未成年人在乎的已经不再是是非，而是各人心中自以为的成熟与幼稚的界限罢了。

纪宏哲摊开手，手中是一只发带，还有温度——是他的手？还是她的发？

但是，这大概抵不了菜钱。

纪宏哲长叹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开始跑起来。现在就前往菜场应该来得及。

但还是来不及。宏哲匆匆跑回家，看见桌子上一个金拱门的纸袋。

“少见啊。什么事情耽搁了？”隼良盯着他的深蓝说。

“……那说来话长了……遇见了一帮西装男追一个妹子……被卷了进去……帮她逃掉以后又送她去凌川高中……她进到了剧场之后问了关于校园怪谈的事……没了。”

“……你？妹子？”饶有兴味地，隼良抬起头来。

“……呵呵。”

“等等，凌川高中的剧场是不是就是……文兄上次调查的校园怪谈……”

“是啊，”哲哥一直没有停下受累的动作。这会儿，他终于把所有的菜都放进冰箱了。看来午饭只能变成晚饭了。

“……”隼良略加思索。

“是在华北街上上吗？追逐事件？”他起身，走向卧室。走向电脑。真是的，一刻不得消停。

“是……你要？”宏哲开始收拾桌上的残渣。番茄酱放在可乐杯盖的背面。这是古老而不约而同的吃法。

“再小心也不为过。我去掉个监控、做个存档。”

“好……”

宏哲突然觉得有一点后怕。毕竟，一大群西装男……

“文兄呢？他还没有回来？他午饭吃了吗？”宏哲看了一眼钟。“他留下来了。等着班长下班和他聊两句。”“哎？他现在这么猛的吗？”“谁知道呢。”隼良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那么就不应该再打扰他了。宏哲把垃圾都扔进垃圾桶。至少中午不用洗碗了。他这样想到。

之前已经接到两次了啊，那通什么都不讲的电话。一般来说，会打错两次吗？还是真的像他推测的那样，对方只是压力过大了有点怪癖？但毕竟他什么都没有说，宏哲也什么都不知道，任何的推理都变得苍白无力。

还会有第三次吗？那通电话，还会响第三次吗？

哦，说到电话。

宏哲匆匆拿出深蓝，把他插到充电器上。

“你还真是个怪人，通讯录里只有两个人……qq和微信只有高中同学……哦，微信里有个女孩子……没别的异性了？”

噫，好像是这么回事。纪宏哲匆匆翻了翻微信的通讯录……也不是每个字母下面都有人啦。确实，名字看上去像是女孩子的，也只有学姐了。实际上是女孩子的……也只有她了。

这个改装手机里唯一存着的异性的名字。

夏雨凝……夏日的雨所凝结而成？

可惜，当初第一次在便利店门前相遇的时候，是秋天呢。……该说是邂逅吗？

之后再见到就是在凌川城市博物馆……那时候……她是想要保护他的啊……稍微……有点介意。再之后是在她的家？那天咖啡馆的叫他去送外卖……就在那个时候他的职位被班长替代了呀。又脏又乱的，完全看不出是人住的公寓，静静等着他大显身手。再然后？那天犯了蠢、叫了阿文的尾字，被隼良打了之后，一个人走在河边的时候，又遇见了她在写生……哦，还有那一天，隼良和阿文去凌川塔吃饭的时候……在路上遇见她穿着礼服……之后是一场追逐……他想办法逃开了……

但是她穿着礼服。阿良说她在和某一位西装革履的成年人在凌川塔餐厅吃饭。

那座双螺旋升天的豪华餐厅。

那一位……毫无疑问……毫无疑问地……

应该是她的男朋友吧。

他一定是高大而魁梧，擅长社交，很会说话，很有钱，很有情趣，很懂浪漫的人吧，

一定是这样的，那位身着西装的成功人士。

啊。

宏哲突然觉得很累。很累。撑不起眼皮的重量了。又开始驼背了。不能像文兄那样昂首挺胸呢。不能像他那样自信到自负呢。也不能像隼良那样“驼背就驼背呗，程序员……”不像他那样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呢。

说到底，即使他在乎别人的想法，除非他妨碍到了对方，不然不会有人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吧。

有那么多星光熠熠的人可以……

宏哲摘掉眼镜。

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