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令公归乡
作者:你蹬你蹬      更新:2019-09-21 18:57      字数:3333

“哎陆老三,你说今天来我们驿站的是什么大官,居然这么横?”驿卒林远一边整理着身下的稻草一边小声和同伴抱怨着“我看他也没带什么家眷,居然占了整个失鹿驿,害的咋们睡这马圈!”

“胍噪,你这撮鸟,傍晚那个胖大将军叫你我出去的时候也不见你吱唤一声,现在睡马圈了,又啰啰嗦嗦抱怨个不停,吵得爷爷不得安宁。”被唤作陆老三的驿卒翻了个身,不想再听林远的废话,奈何一转身正对上一匹劣马,对着他的脸就打了个响。

陆老三顿时怒火中烧,跳起来对着劣马就是一脚“你这畜生也敢欺辱爷爷!”

林远见状幸灾乐祸的笑了两声,对陆老三说“陆老三,你平日里不是号称自幼习武,是这方圆三十里第一勇武之人,连那些个江湖好汉也敢撩拨一下,今天怎么也和我这怂人一般灰溜溜的跑来马圈,屁都没放一个?嘿!我看那个甚么将军胡子头发白了一大片,块头再怎么大也不会是你陆老三的对手。要我说,你晚上何不去教训他一顿,让他明白这失鹿驿不是谁都能撒野的。”

陆老三听完默默无语,忍不住回想起傍晚来他们驿站的那帮人:为首的是一个胖大老汉,膀大腰圆甚是壮硕。穿者一身锦衣,带着一顶员外帽,胯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他没认出这是什么品种,但是陆老三自问在这失鹿驿干了十来年,来来往往过客不断,却从未见过如此神武不凡的坐骑。

老汉之后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袭长衫,骑着白马,肤如美玉貌似潘安,刚靠近,便让在场的人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再后面是七八个健仆,拥护者一辆宽敞的马车,想来便是家眷。

老汉远远看去只是觉得壮硕,等他下马走到驿站前陆老三顿时生出一种当时无双的感觉。好家伙,陆老三自问身高八尺,宽肩窄腰,走在人群中还颇有一种虎入羊群的感觉。可是对面这个老者足足比他高了大半个头,若论身量,装下两个自己也不成问题,而且不怒自威气势惊人,当他挺着将军肚走到自己跟前时,自己自小习武练出的那一身血勇之气顿时跑了个干净,两股颤颤恨不得掉头就跑。

当然,驿站中更多人比他不如,譬如平时嚣张跋扈的驿丞,直接跪倒在驿站门口迎接来人,一句杨将军愣愣巴巴说了几遍才说全。倒是最后一句恕罪喊得顺口,听着像是饶命一般。

“嘿,你倒是说话啊陆老三,敢不敢去摸一摸老虎屁股?”

听见林远的话陆老三顿时老脸一红,但是又不愿承认自己是个纸老虎,便硬着头皮说“有什么不敢,就是天王老子的屁股我也敢摸。但是你看傍晚连驿丞都跪在门口迎接,还口称将军,怕不是什么大官告老还乡了,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咽下这口气罢了。”

林远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但是他还是头一次看见不可一世的陆老三认怂,便硬着头皮强顶了两句,好彰显自己的血勇“哼,什么大官,我看顶天不过一杂号将军,还是无权无势年老归乡的那种。朝廷大官那都是斯文有礼,高高在上的,哪有满嘴骂娘的大官?”

“嘿,谁说粗鲁的人做不得大官?”

“你说什么?”林远望向陆老三,却发现他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

这时,一袭白衣向着马棚踱步而来,两人定睛一看,可不是下午跟在老将军身后的翩翩才子吗。

陆老三吃了一惊,暗道一声不好,非议上官可是要挨板子的,三十大板啊,遇到个心狠手黑的搞不好下半辈子就得在床上过了,想到这冷汗一下子爬满了后背。

林远更是不堪,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大人恕罪啊,小的被痰迷了心窍,一时胡言乱语,恕罪啊大人!”

白衣才子见状赶忙避开两步说“别,我可不是什么大人,不过一个屡试不第的酸秀才罢了。”

陆老三回过了神,忙走到白衣秀才面前抱了抱拳告饶“这位公子,我们两个都是粗人,说话不过脑子,还望公子别往心里去。”

秀才挥挥手说“跟着泰山这两年闲言碎语听得太多了,不碍事。”接着掏出些碎银子递给陆老三“再说这天就快入冬了,让两位小哥睡马棚实在是多有得罪。些许小钱给两位买些酒吃,免得风寒冻坏身子。”

陆老三本以为能听书生说一句无碍已经是万幸的事了,想不到书生还要给钱自己,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这。。。这怎么使得,我们不过是两驿卒,不值一提的东西,这。。。”

“那又如何,我也不过是一介腐儒罢了。”秀才二话不说将碎银子塞到陆老三手里“就当是我岳四闻结交两位兄弟吧。”

“孟尝公子岳四闻!”

“哦!兄弟也听过岳某的诨号?”

“听过!听过!”陆老三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脸色通红“我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是自幼习武,在这失鹿驿厮混了十来年也结交过一些好汉,公子的名字真是如雷贯耳啊。”

这时林远也凑了过来恭维道“何止老路啊,便是我这个不入流的小吏也常常听到公子大名。有幸在此处遇见公子,想来驿站里的老将军就是血刀杨老令公吧。”

“是,泰山上月辞了官回乡颐养天年,我们走得比较急,这件事应该还没有传开。希望两位不要说出去,免得路上来一大帮人相送。”岳四闻说着摇了摇头“应付起来很费力的。”

“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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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四闻走入驿站,一家子正坐在餐桌旁吃着晚饭,上首坐着魁梧的杨老令公,饭菜还未上桌他就已经喝掉了一壶烈酒。好似还没过瘾,他又伸出手去抓桌上的另一壶酒。

这时,一个双十年华的妇人却先一步将酒抢在怀里说“爹爹不许再喝了。”这妇人长得不算惊艳,但是小口琼鼻,眉清目秀,颇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叫人看着舒服。

说完将酒壶往后一递,岳四闻顺手接过,将酒壶放到了桌子的下首。紧挨着妇人坐下,将她的一双小手拉过来放在手心说“涵儿前月刚生完孩子,身体还没大好,应该多回房间躺着才是。”

杨涵看着岳四闻不顾旁老爹和另一桌的侍卫,堂而皇之的将自己的手拉走,一张俏脸羞得通红,努力想将手从岳四闻掌心抽出来,奈何男人抓得太紧,试了半天也没成功。更可恶的是他还将自己的手拉倒嘴边,哈了两口热气,搓了搓。

现在不仅手不冷了,连整张脸都红得发烫。

杨老令公适时地发话帮她解了围“涵涵出身武将之家,哪有那么娇柔。去,让奶娘把我的乖孙女也抱出来,让小家伙出来透透气。”

不一会儿,奶娘抱着小孩走了过来,孩子才刚刚三个月大,生得是粉雕玉琢,白白胖胖。刚刚喝完奶的小家伙在奶娘怀里睡得正香,偶尔翻个身,发出小猫一般的哼哼声。

杨老令公看这个粉嘟嘟的糯米团子,感觉一颗心都要化了。小心翼翼的伸出指头揉了揉孩子的额头,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泰山,我刚刚去驿站转了转,除了两个当班的驿卒并没有看到其他人,驿丞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无事,想来是郁郁不得志,跑去镇上找姘头了。我刚刚和这个驿丞聊了一会儿,想不到他父亲当年还在我手下当过校尉,可惜金陵一战没了,留下一对孤儿寡母”说着又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唉,他娘的一个功臣烈士之子居然只补了一个驿丞的鸟官,陛下登基之后这重文轻武的趋势是越来越大了。”

“泰山,慎言。”

“嘿!”这句慎言一下子点燃了杨老令公的暴脾气,只见他大喝一声往桌子上一拍,这一掌虽然不曾用上真气,但是又快又急,寻常人的眼睛根本跟不上掌速。

“咚”的一声,杨老令公的巨掌直接打穿了厚实的木桌,惊人的是木桌上除了这一块掌印竟不曾多掉一块木屑,可见这一掌的力量之大,速度之快,寻常人便是苦练一辈子也到不了这种境界。

“我慎个屁,便是在先帝面前我也是这么说话的。陛下一直在上京习文,从未上过战场,哪里知道我们这些老臣为大齐流过多少血?如今先帝刚走没几年就开始这样打压我们了,居然派个小太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我镇湖门是什么地方?啊?那是皇上的心腹部门,总管天下武夫,怎们能让一个阉人来指手画脚?”

杨老令公越说越气,忍不住大喘两口气,指着京都方向说“我走之前就应该先把那个阉人的狗头拧下来。”

众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人敢搭话或是劝阻。驿站里只剩下杨老令公凝重的喘息声。

“哇。。。哇。。。。”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沉寂。

杨老令公连忙深吸两口气,压低声音说“涵涵你先去哄哄孩子。来,换个桌子,咋们开饭。今晚早点休息,养足精神,再赶个三四天的路就到家了。”

众人不再多言,匆匆吃完饭便各自回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