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节
正午的太阳高悬在头顶，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跪在紫宸殿外的那群大臣们。腿下的青石板隐隐发烫，跪在上面的感觉可谓一日三变：早上冰冷入髓、正午滚烫难耐、午后则因跪得久了，除了麻木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看着宫人们端进来的满桌珍馐佳肴，夜宸岚枫筷子都不曾拿起一下，全然没了胃口。伺候在一旁的莫德兴见状，忙陪着小心的问道：“陛下今日可是没什么胃口？不如，老奴叫御膳房再重新做些送来？”
“不必了！把这些菜端去偏殿，让外面那些个大人们起来吃些东西，吃饱过后，他们若是愿意再去跪着便可。”
夜宸岚枫说着，起身走到焦尾琴前，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是！”
莫德兴应了声，忙招呼一旁随侍的宫人上前把饭菜全都端去了旁边不远的偏殿。过了一会儿，他则亲自用茶盘端了杯方才沏好的清茶和几样茶点进来，动作轻缓的把东西一样样摆在一盘的圆桌上。
“陛下，老奴弄了几样茶点，陛下既然没有胃口吃饭，不如尝尝看这些小点可还满意？”他说着，恭恭敬敬的候在一旁，时不时偷瞄着背对自己站在那里的夜宸岚枫。
“那些大人可都过去用膳了？”他并未理会莫德兴的话茬，而是问起了胡琳等人。
“回陛下的话，老奴把陛下的恩德转述给列位大人，他们听闻陛下将自己的膳食赏赐给了他们，列位大人们无不感恩戴德，这会儿，在胡琳胡大人的带领下，已经去偏殿用膳了。”莫德兴说完，偷偷抬头看了眼站在那里的夜宸岚枫。
他仍旧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处，似乎并没有过来品茗的打算。只不过，听了莫德兴的话，他倒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陛下，您这不吃午饭，总还是要吃些东西，不然，这身体可是……”
莫德兴话还未说完，夜宸岚枫猛然转过身，一双深邃如渊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脸，某种隐隐透出的寒意直叫他硬是把还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莫德兴，从何时起，你竟敢忤逆寡人了？方才没见寡人命你出去，何须你在此多言？若是还想要你脖子上这颗人头，现在就给寡人滚出去。”
夜宸岚枫的脸色有些难看，虽然他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然而，他话中自始至终都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甚至，就连服侍他多年的莫德兴听了，心里都禁不住有些发颤。他不知道夜宸岚枫这是怎么了？为何方才还好好的，这么会儿工夫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陛下息怒！都是老奴不好，老奴这就滚，这就滚……”
见他当真动了气，莫德兴赶忙赔着不是，蹑手蹑脚的退出了紫宸殿。
见他走后，夜宸岚枫这才信步走到圆桌前坐好。看着摆在面前的豌豆黄、栗子糕、龙梅酥、核桃散，他最终把目光落在手旁的豌豆黄，信手捻起一块儿，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随即细细品味起来。
豌豆黄本是中原小吃，而且，现下也并非是吃这个的季节。但是，自多年前他曾吃过紫嫣拿给他的豌豆黄后，便越发喜欢上了这样小点。宫中为了满足他对此的偏好，每年都会在应季之时备下大量的豌豆磨粉储存，即便是一年四季，都可保证让他吃到此食。
“莫德兴不愧是跟了寡人多年的人，也自是有他了解寡人心中所想。”吃下最后一口豌豆黄，夜宸岚枫端起茶杯嘬了一口馥郁清香的‘望夏春茶’，一双剑眉不由得微微蹙了蹙。
“入了冬，这再好喝的春茶也不如‘云端’味美。明日，怕是要换换口味了。”他说着，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来到书案前，从下面摸出装着‘玄音翠玉笛’的锦袋挂在腰间，信步出了紫宸殿。
莫德兴被他撵了出去，正巧去了茅厕，他的这一毛病，夜宸岚枫也是无意见发现的。每每自己责骂了他过后，这个老奴都会跑去茅厕。方才跪在殿外的一干大臣，这会儿也都在偏殿用膳，除了守在殿外的宫人和一干侍卫，再也没有可以近身的人。
“陛下……”
宫人和是侍卫见他从殿内走了出来，纷纷垂首跪拜。
夜宸岚枫只是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全都不要跟来”，便自顾自的沿着廊檐，朝着偏殿相反的方向走去。其实，早在他吩咐莫德兴把膳食端去给众大臣，以及他呵斥莫德兴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这会儿，没有莫德兴在身旁，又少了宫人、侍卫的簇拥，只身一人的夜宸岚枫游走在回廊内，不消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
莫德兴从茅厕回来，见紫宸殿里一片安静，便捡了处背阴的地方靠站着。直到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也不见里面有任何响动，他这才走到一旁的宫人面前，一边用眼睛瞄着殿内，一边小声问道：“陛下可一直都没唤人进去？”
被他问道的宫人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声音轻细的回答说：“莫总管，陛下方才就出去了。”
莫德兴听闻，心里当时就紧了一下，赶忙拉过那人的脖领，气急败坏的喝问道：“混账东西，你怎么不早点说？”
那人听闻心中不免有些委屈，却又不敢发作，只得隐忍着眼眶中险些滚落下来的泪花儿，怯懦的回答他：“莫总管，陛下在您回来之前就离去了，而且，还，还叮嘱不许我们跟着。小的见您并没问起，还以为总管知道陛下去处，所以……”
“混账东西！等下自己去慎刑署领二十鞭子，不然，本总管亲自动手，少不了你三十鞭子。说，陛下朝哪个方向去了？”
莫德兴怒气冲冲的推搡着将他推到在地，末了，指着跌坐在地上的宫人道。
“小人知错了！不劳总管大人动手，小的等下就去慎刑署领鞭子。”
“哦，陛下，陛下好像是朝着翠云轩的方向去了。”
那人怯懦的看着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的莫德兴，脸色吓得惨白，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没用的东西！”
莫德兴听闻夜宸岚枫的去想，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廊檐，丢下这句话，气冲冲的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