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节 第243章无生之界（终）
在地狱里，他碰见了暗流。准确说，是暗流找上了他。
暗流与他的师傅长得一模一样，但却并非是他的师傅。起初，他也被他们摆了一道，但是……
那个一句话，就让他心甘情愿赴死的人——暗月，才是他的师傅，救他命、教他一切的人。
“只是路过。”空华道，“前段时间有消息说，暗月来过这里。”
现在，她的任务就是追捕暗月。许多谜题，还在暗月身上，未解。但，那些并不重要。之所以追捕，只是为了给无聊至极的自己一个可以玩的东西吧？
三年前，她得到了三把神剑，将之合为最为厉害的剑——规之剑。但是，合并需要一件特别的东西，那个东西，她有，就在恒远之身上。
所以，她好不犹豫的让恒远之自杀。
恒远之相当于人造人，他的生命来源是靠那块玉石，没了那块玉石，他就会死。当初，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创造恒远之，好几次想要销毁他。但是，看到他那张和少卿一模一样的脸，她又下不了手……
她没有勇气再度杀死“少卿”，虽然，杀死他是少卿要求的。
规之剑是神明最大的漏洞，因为，它可以弑神。而神明，就是无间阁。
无间阁有意识，很让人奇怪。但如果将它理解为神明的化身，就可以理解了。也可以理解，为何罪剑的本尊出不去，只能靠介质。因为，“界”的信息系统相当神明的大脑。如果带着他大脑的人出去了，他怎么办？
所以，她用规之剑将无间阁一剑一剑的劈成一片废墟。起初，她也只是猜测。但没想到，竟然猜对了。
她，赌赢了。
而原本是地狱入口的无间阁二楼，已经被月弥封印，并转移到了极北边的世界尽头，取名为地狱之渊。
月弥本就违背了神的旨意，被谴责，时日不多。所以，他用最后的力量，勉强的封印了地狱的入口，并将之转移。而他的那些属下，也拼上了性命要去完成他最后的愿望。尤其是霜天和晓角，他们魂飞魄散，连轮回都入不了了。
最后，月弥剩下的属下，只有风祭一人。
风祭原本也想要以死跟随，但被她阻拦。理由是，清明之时，月弥也需要一个人祭拜。
神明诱惑月弥，让月弥为他卖命。条件是，会考虑将他当初的“介质”还给他。但是，月弥不信。起初有过侥幸，但之后见到“暗月”的出现，他就不信了。
暗月是谁？
他也不太清楚，但莫名的，觉得他是一个危险。这个暗月和修罗院里的那个暗月不同，后者是前者的傀儡。
神明并不相信他，不然不会排除暗月来参与这一盘生死之局。他不会为什么着想，以为这是什么在为他着想，因为他所要消除的对象——空华背后有一个暗流。
无间阁毁灭之后，一切慢慢的开始改变。这三年来，除了追捕暗月，更多的就是在情理神的遗迹，防止神的死灰复燃。现在，一切都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暗月，还比较棘手。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心相……
“无间阁毁了之后，他去寻找了？”步云登月道。貌似疑问，却是陈述。
“嗯。”
“为什么？”
“我也想要知道为什么。”空华道，“他的心，连他自己都看不懂，别人看懂了，又有什么意义？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
步云登月缄默。
心相去无间阁的理由很简单，因为面前的这个人。
这个不再如当年狂妄放肆，不再随时随地的戏弄他人了。现在的她，就如止水，波澜不惊。
“当初他险些死在无命之地。若不是因为无命之地有点点变化，他绝对会在我们发现他之前死掉。”空华淡淡道，“他说，他想要进往生到。罪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要去寻找答案。那个答案，或许在往生道里。”
“往生道……”步云登月微微眯着眼，苍茫的望着前方。
“是阿，往生道。于是，我让罪剑同意了。构筑了一个幻境，让他进去。于是，让他死心。最后消除了他关于我与残像的记忆。”
“娘子……”
“不用同情我，也不须心疼我。这一切，都我是自己愿意的。”空华道，“我不想做什么拯救世界的英雄，也不想要做他的那个有心人……”垂首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从杀死少卿的那一天，我就彻底的失去幸福的资格，也失去了被拯救与救赎的资格。所以，不必这样，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少卿……他并不会怪你。”
“这有什么意义？他们原谅不原谅，理解不理解，都与我无关。”空华道，“你呢，你有怨过吗？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不，我死得很清楚。”
“是吗？”
“……娘子，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步云登月道。心中的伤，依旧没有痊愈。即使那个人再度出现，也没有。但是，他在努力让自己面对，早日让那道伤痊愈。
“没必要。你和我，都没必要了解对方。而且，你不觉得现在这样挺不错吗？”空华挑眉，“偶尔去地狱找找你，去欺负欺负一些鬼怪，或者去黄昏地狱那里，骚扰骚扰昔日之鬼。再不济，就将你偷出来，一起出门旅行。”
“是阿，这样的日子，很不错。”步云登月淡淡的笑了，笑得很真，也很幸福。
“走吧！回去吧！”空华对他伸出手。
步云登月有些受宠若惊，伸手，搭在她的手上，片刻，消失在了眼前。
对自己好一点。
步云登月消失之前，说了这一句话。
“还真是啰嗦，爱操心。”空华有些无奈道。
对自己好一点吗？
这还真是有难度的事情。
风祭曾问她，那个人的灵魂不要了么？
她没有回答。
少卿的灵魂，不属于她。生前是如此，死后也是。他有他要去的地方，她没有任何资格和权力霸占他。
而且，她这一生，辜负了太多的人。
付出最多的残，这个人，竟然逆天占卜，只为了告诉她，要怎样才能够成功的打败神明，之后，又应该如何做。若不是他，纵使她之前猜测得多准确，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并且，在临死之前，温柔的说了一句：我爱你。
默默守候的杀宴，这个男子，冰冷如霜，却温柔无比。一旦爱上，就十分的执着。执着，但不偏执，也不要求什么回答。这样的人，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是，他付出的，她回报不了。
恒远之，虽然是人造人，但空华在他死的那一刻，从他的眼泪之中，了解到了，他并非无心。他的心，是自己慢慢生长出来的。而后，默默的爱着她，并心甘情愿的为她去死，至始至终，都将真相隐瞒。
而心相、辰枫、无月、若初、昔影还有小五与小六，他们的信任，她都辜负了。
关于心相，她什么都无法说。
说不出口。
闭上眼，放松身体，任由身体慢慢坠下……
突然，一阵狂风吹过。
心相抬起头，望着城门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唇。
方才，好像有人吻了他？
但，是谁？
还是，这是错觉？
可是，如果是错觉的话，为什么觉得这个人的气息那么熟悉？给他的感觉，好怀念？就好像……好像……
爱过的人？
“相公……”
身旁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心相回过神来，看着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女子，这个已经成了他妻子的女人，她眼中盛满了爱意，但他，为何……
心如止水？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拉着二人朝相水楼而去。他们都兴奋着表情，准备好好的闹一番。
等周围的人都散去之后，婚礼现场只剩下了昔影、辰枫、六道轮回和无月。
无月、六道轮回与辰枫他们寒暄了几句，正准备告辞的时候，一个白发男子突然冲了过来。
无月狠狠的吓了一跳，但仔细一看，这个竟然是……杀宴？！
为什么？！
他的头发……
杀宴满头白发，容颜依旧冰冷，但眼里尽是沧桑和凄凉，让人望而唏嘘。
“杀宴，你怎么来了？”昔影急忙过去道。
对于杀宴，他心中有愧。当初，他想要去寻找空华，却被他阻拦。因为他认为，空华不指的杀宴如此对待，杀宴他也没有必要再去苦苦追寻那个恶毒的女人！
但是……
一夜之间，头发花白。
杀宴爱有多深，痛就有多深。看着如臣如友的杀宴一天一天的沧桑，虽未老去，但却离死不远。昔影不知道有多自责愧疚，甚至几度产生放他离开去寻找那个女人的想法。
杀宴的心，死了。
在三年前。
“主人，杀宴想要离开，前来请您批准！”杀宴单膝跪地，道。
昔影扶起杀宴，眼神复杂的看着杀宴。
“为什么？你又要去找她吗？”
“是。”杀宴道。
“……为什么？她哪一点值的你这样做？”昔影不解，眼中尽是愧疚和同情。
杀宴如若没有看见，一直如死水的眼里闪烁着异样耀眼的光芒。
“我，刚才看见她了。”
“她？你说空华？”昔影的声音微微提高。
辰枫、无月和六道轮回都投来怀疑的眼神，其中，还间杂着各种复杂之情。
“嗯，她就是城门的十字架上。同行的，还有步云登月。”杀宴道。
步云登月？六道轮回拧眉，随即残忍的扔了一句：
“步云登月在三年前就死了。”
杀宴没有在意，只是淡淡的笑着。他知道，他们都以为自己疯了，或者相思成狂。但他却特别的清醒。刚才他在次影楼，在那个人一直站着的地方瞭望前方时，看见思念许久的人站在十字架上。
长发飘飘，衣袂翩翩，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而她的身边，则是身体有些透明的步云登月。
他知道步云登月死了，也知道自己看到的步云登月是鬼魂。
“主人，你深爱过夫人，应该知道，没有值得与否，只有愿意与否。”杀宴温和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幸福的生气，“我记得，她曾经问过一个问题，关于宿命的问题。那个问题，她只问过两个人，一个是心相大人，一个残大人。”顿声，“主人，夫人，你们恨着她，杀宴明白。但就是刚才，我想到了一个新的可能。”
“新的可能？”
“嗯。”杀宴颔首，“她不愿意屈服宿命，但在这里，如若不屈服，面临的只有死。所以，不想死，就只有将‘界’的规矩打破。没有了那些多余的规矩，一切变得自然。就如同现在。”
“你是说，她做了那么多，是为了打破宿命？”
杀宴没有回答，只是转头望向城门方向，道：
“主人，你不觉得，现在的世界，比以前好了许多吗？”
“杀宴……”
“主人，杀宴今日一别，此生恐无再见之日。还请主人以及夫人保重。”杀宴道。
知道劝阻不了杀宴，昔影收敛眼中情绪，攥紧拳头，转身，道：
“你走吧！从今日起，你就不再是我的侍卫了。”
“多谢主……不，多谢昔影。”
心中一抹酸涩，这么多年，杀宴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原本，被他当做朋友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辰枫走过去，握着昔影的手。
现在，什么都不需要说。彼此拥抱着，感受着对方的存在，就足够了……
六道轮回也拥住了无月。
真相，什么是真相？他们不需要知道。因为他们改变不了，也承受不了再度的撕心裂肺。只能当一次懦夫。
而他们，现在能够做的，只有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好好的、幸福的活着。
相识相知相别离，予爱予恨予愁绪。
唯恐岁月破沧海，奈何情深缘又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