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节 第193章宿敌（一）
靠着窗，聆听着风的乞求。
用寂寞感受到他的孤寂……
沉醉千年……
常常自许，即使让时间倒退十年、百年甚至千年，我依如往昔！那个桀骜不逊，甚至的自视清高的我，自以为是也好，任性也罢！也许是因为这些些的特质，我不得不孤寂千年，至今仍独自孤独……
我知道，我永远也等不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即使再孤寂千年，依然如此。除非合欢的飞灰湮灭，否则就是永远，永远……
窗外，合欢叶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它含着欲放的花苞，散发着微弱的香，在空气中萦绕。我又一次看着那个背影，掠过一丝微风的的恍惚，恍若惊鸿一般。记得，这个背影我已经凝视了三百余年了，可是我却始终不曾一睹那背影的主人。是否，一如他的背影一般的寂寞。如同我一般，被关在看不见的地方，陪伴着的是，看不见的寂寞。
在这个没有时间概念的世界里，这些又算什么？我不记得了，被关在这里究竟有多少年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我不曾细想，我也不曾想过为何这个男子会出现在这个被禁止出入的地方？只是回过神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唯能记得的是，注意到他的时候，是在三年前。
我苦涩的一笑，凝望着那个早已消逝的背影！几年了，他何曾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我回过头看了看这只有一扇窗的密实，有着如雾如幻的结界，脆弱得可以仅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打破，但尽管如此，却仍旧吝啬得连一扇窗户都没给我留下！而也尽管如此，我仍然没有打破这个牢笼！我不知道，出去后寂寞和在这里寂寞有何区别？！
每年一次的花期，像是轮回一般。我不记得这一次合欢花开是多少年之后了。只记得，这一次，应该是它第四次绽放吧！它比以往更为诱惑，我闭着眼，聆听着风声，感受如他一样的寂寞。还有多少年呢？合欢要第四次绽放了呢！！！
究竟…究竟何时？究竟何时合欢才不会如梦魇一样的纠缠着我……即使，即使它仅为我守护……
没错！一切都是我甘愿。我自己选择被囚禁，以逃避作为一个苏门之人的宿命！我无数次想到自灭。也许吧！这是上天给我的恩惠，让我得以掌控他人的生死。自己却独独不能例外。每次，当自己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后，一切依旧。
我以为，我是例外，我可以例外……
但，这仍然是我的自以为是。我的……执迷不悟……
又被风声吵醒，看着我的合欢，这束一直要盛开一月的花，不会凋谢！如此的蛊惑着我，它似乎一直在我的注视下对我轻喃着，快点……自由……我妥协了，信服了。
伸出手，轻触着那从内可以看到外界一切的梦幻般的结界，轻而易举的将其打破。站在结界之外，看着我的合欢，仰起头闭着眼的对着天空，贪婪的呼吸着外界的空气。而合欢，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渐渐的散发出鬼魅般的欢光……
“师傅。”我淡淡的叫着那个已经年近不惑却如双十少女的女人，至今仍是容颜未改。
“你终于醒悟了，我等了你好几年了。”
“是！师傅。”
我跪在她膝下，任凭这个被我唤做师傅的女人抚摸这我的发丝。几年未见，她依旧如此的丝毫未改！我绝绝的望着这张脸，这个女人给了我一切！却又剥夺了我的一切！原来，我只不过比她们幸运一点，却要付出比她们更大的代价作为交换！什么生死由命，我们根本就不能主宰自己的生死，无论是我，还是其他的人！我们的命全部被她所掌控！
“师傅，合欢将要绽放了。”
“如果，你能渡过劫数，你将是永远。明白吗，欢儿？”
“……”
“师父，合欢，何时不再花开。”
“你想死？”
“……”我沉默，不容置否，我对于生命这种存在早已厌倦。
“……你太让我失望了！近千年的禁闭，我还以为你已经醒悟！”
“师傅，您何尝不是。”
“……”
我徘徊在山涧，这个地方已有近五年未涉足了。如今，江山依旧。蓝，月还有桑都已不在！那些曾经生死与共的姐妹都已经不再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些生面孔，一如既往的，我可以随意的扼杀她们的生命，所以她们都不敢违抗我。我明白，我在她们眼里是个暴虐、冷漠且孤僻的女子。没有不服，因为这一切都早已经被注定！而我们，亦是注定之下的存在，而已……
假如说，我们能够逃脱出所谓的注定，像是未曾被告知自己的宿命之前，如花一般的喜笑颜开，而后看着朝阳朝起朝落。是不是，就不用这么容颜依旧，世事沧桑了？……
我终于实现了那个近二十年的愿望，在我的合欢旁，那个背影伫立在合欢妖艳的花骨面前。我隐匿了自己的身形度步到他面前，合欢似乎感应到我的到来而越发的妖冶。那个面孔如此的冰冷，好象完全被寂寞所吞噬后剩下的残骸。眼神里空无一物，甚至是合欢。他转过头看着我，我以为他发现了，可是他的眼眸里依然空无，除了寂寞。我发现，一丝难以明了的神情从他的眼眸划过，仅存片刻。
“他在一年前，打破了苏门的结界，出现在了这里。合欢，是他此行的目的。”
苏门的人，各自有种花，这种花，外人看来没什么用，却关系到我们的生命。如果合欢死去，我也会死。我不明白那是为什么，师傅也没有解释。
“为什么不杀了他！”
“……”
“停留了几年，就为了合欢么？！还是等待着合欢花开！”
“……我杀不了他。”她的声音，似乎有几许惨淡。
“哈哈……没想到师傅您也有办不了得事，杀不了的人！”我凛冽的狂笑着，充满了讽刺。
“但是，我杀了蓝和月。”
“……”我呆滞了片刻，而后冷冷的看着这个女人。她一日往昔的陌生、残酷。我笑了，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而笑。
“他是疏，那个已经消失的门派九重山风无邪的首席弟子。”
“这算什么？！”
“疏是蓝带来的，结果是不仅让苏门曝露于世，还造成大量的门人的死亡！苏门不允许背叛，我更是不许！”
“疏？九重山？首席弟子？！”
我凄凉的笑着，已经不明白自己的感受是什么！只是，声音里透露着连我也不懂得绝望！我何曾料想，那个从出世后一直交到我的米兰会有如此行径！
我更何曾料想到！曾经独独快乐的几年时光，陪伴着的伙伴，会因此消亡？！而四年前？我的第几次自杀？！醒来后就看见他的背影？！原来，我所谓的自杀都只是徒然！我无论有何种天赋和天赐，都无法逃脱师傅的安排和主宰！当明白一切时，万事皆以变迁。当明白一切时，代价就是一切的不可轮回！而所谓的轮回，不过只是我的幻觉而已，事实是从未发生过得变化……
“欢行，离他远一点！
“凭什么！”
我冷漠的说道，施展了轻松瞬间转移到他的面前。速厉的用手掐住他的脖子，身上散发着欢光，和合欢一样幽魅的颜色！他看着我，我从他的眼眸里看到了我倒映着的狰狞的面孔。
可他眼神出奇的安然祥和。我凝视着他的眸子，这个男人我寂寞的看着他已经近一年了，他未曾有丝毫的抗拒。当我发现他依旧盯着我的合欢时，我才发现我根本伤不了他！他又何必反抗呢！
“合欢！”他终于注意到我泛发的气！瞬间我闻到一股凌厉的杀气，隐藏得那么深！让我不寒而栗……
“欢儿！”
我只看到他以超出我想象的速度对我进攻，我完全不知如何的抵抗，或者说，我根本就不想抵抗！我凄凉一笑，这样死了的话，真好。闭上眼，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释怀。那么的自由……
模糊的听到了什么，睁开眼。疏已经走远，传来的，只是一声声的惨叫，已经天空出现的异样的烟尘。
回头看了看合欢，依然安在，而且花苞已经开始垂首，准备着绽放。疏未曾带走它，是带不走还是什么，我已经无法去思考。
此时，合欢散发的光愈显妖冶。而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躺在地上，嘴角渗出白色的血，在侵染这周遭的一切……
我扶起她，将她置于怀中。开始转红的血液让她更显苍白。颤抖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越加殷红的血液和那轻薄的身体，感觉到莫大的讽刺…和一丝丝刺痛……
“你终于可以明白，为什么他还可以活着。”
“……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
“二十年了！你恨了我二十年了！欢儿，我只是……只是想要让苏门延续下去而已。”
“师傅，师傅……！！！
“疏！！！”
我空洞着眼，跌座在我的合欢前。
我任凭那被我修剪过无数次的指甲嵌入掌中，映出朵朵泛欢的月牙。想要紧抱住那消失了的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被合欢吞噬后被摒弃的残骸在空中化为尘埃！手中，什么都抓不到！怀里，什么也拥抱不了！
“…娘！”
低声的悲吟着，那声音久久的在山谷消散不去。
二十三年前，我挑选了合欢作为我的致命弱点！因为据说，合欢是所有话中，最具有灵气的。
被我称作师傅的女人是我的母亲，那个曾经亲手杀死我的新婚夫婿的女人，她用我的手杀死了我的新婚丈夫！即使我不爱他，即使那一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抽出一把刀，在手臂上狠狠的划出一道伤痕，血沿着伤口潺潺流出。
我想要重新布置出结界，想要将我连同苏门一起隐藏起来。
合欢！
我发现，它在笑！
五年后。
九重山，风霞宫。
我带着我的合欢，第一次涉足这片为世人称颂的地方。五年了，原来一切的变化如此之大。疏已是九重山的掌门人，而且今天还是他的大婚，和一个传说中很是美丽的女子。无人知晓那个女人的来历，只清楚，风无邪为了救她而魂归于西。
五年前，我就明了，我的宿劫在九重山，宿敌也在此。而疏，你为我安排的舞台，就让我们尽情的舞蹈，用血液作为洗礼，赌上了一切，好以不辜负如此的美景……
赌上了一切……么……
我感觉到强烈嗜血的欲望！五年前就感觉道了。但是，我囚禁了它。偶尔的饮鸠止渴让它的欲望更加的强烈。只为今日，只为了今日的杀戒！
今日，一定是我的宿命。
师傅说，我们都有着自己的宿命。想必，我的就是如此吧？
我没有掩饰自己强烈的杀气，而阻挡的人则在瞬间死亡。我想合欢也会喜欢上我这样的做，它会喜欢的……
“一拜天地，二拜……”
“疏，怎么没有我的请贴？”
我才发现自己的冒昧，此地如此的热闹，而疏因为穿上喜服而愈显的英俊。他们都纷纷的躲在角落里，杀气让他们都无法自由。已经练到可以瞬间转移的轻功让他们更为的恐惧！我感觉到莫名的讽刺，这和五年前的一样……
“疏，恭喜！”我淡淡的说。
“谢谢！苏欢行！好久不见！”
“对，好久不见！看来我出现得正是时辰！赶上你大喜，特来讨杯喜酒喝！”
“客气，随时欢迎你。”
“怎么，不介绍你的娘子与我认识？”
从始至终我都没能懂得什么叫客气！也许刚才说的话叫做笑里藏刀吧！不管是什么，我看着瑟瑟发抖的新娘，作弄起一阵风掀起她的盖头！我又一阵的冷笑，我讽刺的是疏居然没有阻止！更讽刺的是那个新娘，娇小的面孔流着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