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沐羽揉搓着生疼的脑袋从床上坐起身来，可能由于动作幅度太大，他只觉肚子一阵绞痛。

肚子疼？等等！沐羽皱着眉头，面色痛苦。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我为什么会躺在床上？我现在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一连串的问题，犹如连珠炮弹一般，在沐羽的脑海中炸开。他赶紧向四处望去，他发现目光所及之处，景象都很熟悉。破旧的，油漆已经掉的差不多的木门，半开的，由木棍支撑着的窗户，高不过一米八，长不过一米五的立柜，爬满裂纹，陈旧的土墙，以及墙上挂着的深褐色蓑衣，谷黄色斗笠，灰黑色雨伞，和那张每户人家里都会挂的，五位神明的画像，最后还有一些凌乱的散落屋中的杂物······

他恍惚片刻，便记了起来，这里是他的家。我为什么会在家里？我不是应该在那破旧的庭院里吗？林旭呢，他在哪儿，他现在怎么样了······，又是一连串的问题。

沐羽摇晃着脑袋，想要努力的记起这些问题，可现在他的脑中一片模糊，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只感到头晕肚子疼。

“什么味道？”突然，沐羽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那味道淡淡的，像是米饭的清香。他吸了吸鼻子，闻味寻去，只见在床头旁的木桌上，放着一个小瓷碗，瓷碗上摆放着一双木筷，淡淡的烟雾从碗中飘出，似有若无，碗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沐羽赶紧端起碗来，碗中盛着白粥，碗壁还是微烫。他抽出碗下面的纸条，纸条上写有两行字，很短，字迹很清秀，像女孩子写的，不过沐羽清楚，并不是，这字迹他很熟悉，他已经见过无数次了，无论是平时抄的作业，还是考试时抄的试卷，都是这个字迹，这是林旭的字迹。纸条上面写着：羽哥，粥是我早上刚熬的，你醒了就趁热喝，学校那边我会给你请假的，你今天就好好在家休息。

沐羽看着纸条，呆愣了半晌，纸条上虽然只有短短两行字的内容，但沐羽却仿佛要读上一个世纪，他逐字逐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自从上周六之后，林旭就再也没叫过他羽哥，甚至都没再理会过他，他以为他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再听到林旭这么叫他了，但现在林旭终于又叫他了，虽然这只是书面上的，但他依旧难掩内心的欢喜之情，微笑紧跟着浮上了脸庞，眼眶也开始变的有些模糊，有些湿润了。

许久之后，他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的纸条，随后端起木桌上的白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即使碗中的粥还有些烫。

喝完粥之后，沐羽又睡了过去，因为他的头实在是晕疼的厉害。虽然他不知道在他晕过去之后，那破旧的庭院里又发生了什么，但从林旭纸条上所写的内容可以看出，在他晕过去之后，林旭似乎并没有受到伤害，如此他就放心了。

心中的忧虑放下，觉自然也就睡的踏实了，以至于这一觉，直接让他睡到了傍晚时分，日暮黄昏。

“羽哥！羽哥！”沐羽是在林旭的呼唤声中醒来的。他睁开双眼时，林旭正坐在他的床边。因为最近天气开始转暖，温度回升，所以林旭今天只穿了件淡蓝衣衫，夕阳的余晖，穿过窗户，正好打在林旭英俊的侧脸上，沐羽看着床边的林旭微微有些失神，他发现林旭最近变的有些消瘦，脸上时常挂着的微笑也消失了，眉宇间多出了一丝愁容，

“羽哥，怎么样了？好些了吗？”林旭轻声叫道，声音还是那样的温和。

“嗯！”沐羽愣愣的点点头。

“肚子饿了吧，我给你熬了粥，来，你趁热喝!”说罢，林旭就从床头边的木桌上，端起粥来，准备喂给林旭。

沐羽艰难的从床上坐起身来，“我自己来吧！”说罢，就要伸手去接林旭手中的碗。

“我来！”林旭难得展现出强硬的态度。

沐羽呆愣片刻，说道：“好吧！”，他也难得屈服于林旭的强硬。

一个人吃，一个人喂，一口接着一口，持续半晌，两人都没有言语，直到白粥见底，林旭才终于开了口，“羽······哥，谢谢你！”

沐羽微微一愣，随即就明白了林旭的意思，他轻拍着林旭的肩，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说道：“跟我还说什么谢谢，我可是你哥呀！”

······

夜幕降临，明月洒下银白的霜，弥漫了整个世界，沐羽，林旭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久久无言。

今夜林旭没有回家，因为明天就是周六了，不用上学，所以他决定，这两天要留在沐羽身边，好好照顾沐羽。

“羽哥，你真的是，真的是······”，林旭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沐羽会是那种东西，即使那是他亲眼所见。

“我不知道！”虽然林旭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沐羽知道，林旭想说什么，其实别说林旭了，就连沐羽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是那种东西，他明明就是一个人啊！他生在人类的世界，过着人类的生活，他所有的一切都和普通人一样啊！他有时也会想，如果不是六岁那年无意中触发了那种能力，他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是那种东西？他是不是永远都可以以人类的身份活着？可人生就是如此，没有那么多如果，很多事情已经发生，它就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也不能改变什么。

“小林子，我们绝交吧！”不知为何，沐羽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以后都不要有来往了！”

“我不要！”林旭下意识回绝道，他没有问为什么，他知道为什么。

“你也曾经迷惘，徘徊过吧，最近几天你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吧，虽然我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那东西，但是根据光耀律法规定，我确实是那东西，你学习成绩好，你知道的，光耀律说过，凡是与异族互通者，凡是知异族而不报者，凡是与异族往来甚密者，都会受到处罚的，你现在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暴露，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也许就在今天晚上，我不想连累你，所以我们以后还是不要有交往了！”

林旭默默的听着，没有搭话，确实，沐羽说的没错，根据光耀律法而言，他就是异族，无可辩驳，而且他身份还随时有可能暴露，毕竟季浮生就已经知道了他是异族的事情，指不定什么时候，猎魔小队的人就会找上门来，如果到时候，被别人发现，他知道沐羽是异族而没有揭发的话，那他也很可能会受到牵连，所以现在和沐羽撇清关系，对他而言是一个有利的选择，甚至他还可以做出更有利的选择——举报沐羽，但他怎么可能这样做，沐羽是他哥啊，他最亲最爱的哥啊，他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安危，就抛弃他，背叛他呢！

最近几天，林旭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到底因该怎么办！沐羽是异族的事情，对他而言冲击实在太大，他自打记事起，就被植入了异族都是恶魔的观念，从小到大，他都在浸泡在这种观念里，这种观念已经深深的烙印进了他的心里，那是根深蒂固，不可磨灭的。它就像是一颗种子被种下，在林旭的脑海中生根发芽，现在都快长成大树了，所以他十分痛恨异族，他还曾立誓，异族他一定见一个杀一个，现在异族出现了，就在他身边，触手可及之处，他甚至立马就能杀了他，可他办不到，因为这个异族是他最亲近的人。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述的痛苦，这样的痛苦无异于晴天霹雳。林旭在这晴天霹雳之下，足足挨了一周的时间，最后才终于有了答案。

就算羽哥不是人类又怎么样，就算羽哥是异族又怎么样，无所谓了，因为无论他是什么，他都是我的羽哥！视我如生命的羽哥！可以为我做任何事的羽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抛弃的羽哥！

“不！我不要！”林旭说，语气斩钉截铁。

林旭坚定的态度，让沐羽良久无言，这既是他希望盼望的结果，又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这一夜，沐羽林旭还聊了很多，直到凌晨才勉强睡去。

两天之后，沐羽的伤势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这是沐羽出生以来受过最重的伤势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居然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一的早晨，“羽哥！走啦！”林旭呼唤的声音，再次自屋外响了起来。

“来啦！”一边说着，沐羽一边想着院外跑去，场景依旧那样熟悉。

······

“你们听说体检大楼里怪叫的事情了吗？”

“听说了听说了，周五的时候，我就听到过，当时我还怀疑是自己幻听呢，没想到是真的，你们说那大楼里是不是藏着什么怪物啊？”

“搞不好！体检大楼一年才开一次，一次只开一天，谁知道那大楼里面有什么东西啊！”

“就是，就是，搞不好里面就住着什么怪物呢！”

沐羽，林旭刚走进教室，就听到同学们在热烈的讨论着什么怪叫。

“怪叫？他们在说什么？”沐羽问。

“因该是在说周五放学的时候，听到的奇怪的声音吧！”林旭答。

“什么奇怪的声音？”沐羽一边放下书包，一边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周五放学的时候，体检大楼里，传出了一些奇怪的叫声，声音不是很大，但是挺怪异的，不像是人的声音，也不像动物的声音，有不少同学都听到了！”

“体检大楼平时不都是关闭着的吗？里面因该没有人吧，怎么会有奇怪的叫声呢？”

“不清楚，也许是风声吧，他们总是喜欢讨论这些！”

沐羽微微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新的一周，收假回来，同学们兴奋劲儿还没过去，总是喜欢讨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来卸掉那一股子兴奋，只要上一两天课，保管他们就没那心思讨论这些了。

新的一周就这样，在同学们热烈的讨论下开始了，周一的课程，没有什么亮点，除开学校的周会之外，基本上就历史，思想，光耀律法，三门课轮着来。

浑浑噩噩过完一天，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沐羽本来心情大好，结果却在校门外遇到了季浮生——那个将他打成重伤的男子。

季浮生老早就在学校外等着沐羽了，如果不是前两天他受了伤，他可能周六就会去找沐羽。

“放学了！”望着迎面而来的沐羽，季浮生笑着说道。

“你为什么在这儿？”沐羽伸出一只手，护住身旁的林旭，眼神警惕的看着季浮生。

季浮生嘿嘿一笑，“别这幅表情嘛，我很可怕吗？我看上因该蛮像个好人的吧！”

老子信了你滴邪！沐羽在心中嘀咕着，“你想干嘛！”他说。

“看你这样子，伤似乎好的差不多了，没想到才三天的时间，你居然就恢复了！”

“废话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沐羽咬牙说道。

“事儿倒是没什么事儿，就是单纯想和你聊聊，如果不介意的话，跟我去个地方？”

“我要是介意呢？”

“介意？你不会的，毕竟这大庭广众的，我怕万一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可就不太好了！”季浮生的语气，轻松自如，显得很自信。

沐羽死死的盯着季浮生，看了半晌，林旭已经将季浮生知道他是异族的事情告诉他了，“小林子你先回去，我跟他去去就回！”沐羽没有回答季浮生，而是转头对着林旭说道。

“你小心点儿！”林旭没有阻止沐羽，毕竟沐羽可是有大把柄在季浮生的手上，如果季浮生将那事儿捅出去，沐羽就完了。

“嗯！”沐羽微微点头，“走吧！”

季浮生带着沐羽，穿过中央大道，绕过几条街巷，来到了后街区的小酒馆。

小酒馆内，吧台后方。季浮生从吧台下取出两个酒杯，摆在把台上。

“想喝点儿什么？”季浮生问道。

“不用，想聊什么，你直说吧！”

“小孩子，就不要喝酒了，我给你冲一杯果汁吧！”季浮生没有理会沐羽的话，自顾自的为他冲了一杯果汁，“听说，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

“关你什么事儿！”

“爷爷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么多年你一直一个人生活，很辛苦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生活过的很拮据吧，别人给予的好，你也不接受，这些年来只是靠领着政府给的微弱补贴，偶尔自己打点儿零工！”

“你叫我来就是跟我说这些废话的吗？”

“我酒馆招人，有没有兴趣考虑一下？就周末来打工！”

“不考虑！”

“怎么？还在记恨我打你？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倒是挺抗揍啊，被打的这么惨，居然只花了一周的时间，就好的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了！”

沐羽已经完全不像理会季浮生了，他拿起吧台上的果汁儿，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行吧，现在说一个你感兴趣的问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人收拾林旭吗？”

“为什么？”沐羽放下手中的果汁儿，直勾勾的盯着季浮生，神情紧绷，这的确是他关心的问题。按理来说，季浮生和林旭之前根本没有任何的交际，他怎么会找人去收拾林旭呢？去收拾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这算什么事儿？

“其实我只是想问他，上上周六，在哪里？在干什么？”季浮生微笑说道，“可他却不说实话，没办法，我手下的兄弟只好教训他一下了！”

上上周六？沐羽想了想，那天他不是和林旭去后山寻宝了吗，“你问这个干嘛？”沐羽问。

“因为我上上周六，去了一趟城外的深山！”说完，季浮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沐羽立马就明白了季浮生的意思，他震惊的望着季浮生，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所以，你上上周就知道我是异族的事情了？”

季浮生耸了耸肩，“没错！没想到，你这个兄弟还挺在乎你的，就算被打也没将你的事情说出来，你真的交了个很好的兄弟呀！”季浮生感叹道，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沐羽疑惑，他想不通季浮生这样做的目的。

“为什么？我想想啊！”季浮生抠了抠脑袋，“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只是觉得我们很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