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悬在崖边，惊叫连连。先前本是张打油赵灵秋两人不忍松了六儿手臂，可是此时却是六儿一人拖拽着两人，他又怎么坚持的住？六儿左手腕骨并未长好，不能使力。右手死死抓住赵灵秋和那根救命的绳带。腰带细长，已将六儿手掌勒出红红血印，但他仍强忍着全身疼痛，咬牙坚持着。

张打油握着六儿左臂，叫喊道：“小英雄！我们几人必然活不成啦！我不能连累了你们！你这般侠义心肠，定不能冤死在这里……”六儿不等他说完，忙开口道：“张秀才！你千万别撒手！我……我左手无力，拉不住你的！你不能死！要死也是我死！”张打油凄然道：“没想到穷秀才无牵无挂，竟还有人愿意为我而死！也不枉我这一生啦。小英雄，请你务必前往少林寺，好叫那些和尚们知道，我穷秀才并不是言而无信之辈！我……”

六儿怕他突然松手，又打断道：“快想别的办法，千万莫要松手！你手里不也有条腰绳？快拉扯试试！”张打油本抱有将死之心，并未在意手中细绳，经六儿一说，猛然想起。左手奋力一拉，那绳向下松了几下，陡然崩紧。

两人大喜，均想应是绳子一头的大石卡在了山崖某处。张打油又用力拉了拉，确保那绳不再下坠，左手紧紧握住腰绳，对六儿道：“这条应当也卡住啦！”右手缓缓放开六儿手臂，细绳崩的如琴弦一般，张打油已独自悬挂在当空。

六儿少了张打油一人的重量，轻松不少。但他力气本就匮乏，又哪里坚持的住？右手已然麻木，没了气力，两人一寸寸的向下滑落。赵灵秋惊得早已忘了尖叫，手臂狠狠抱住六儿。

张打油急道：“小英雄，你再坚持一下，我这就上岸救你上去！”腰部用力在空中一荡，双脚触碰到崖壁，双臂用力上拉，人已慢慢上移。张打油虽有功夫在身，但那峭壁在瀑布之下，被流水打湿，光滑非凡。张打油每走一尺，都似废了全身之力。

六儿紧张的瞧着，嘶吼道：“小心！”张打油奋力登上，回头冲他一笑：“小英雄千万别松手，我马上就来救……”话未说完，绳子那头突然一松，张打油一声惨呼，身子骤然急速坠下！手中兀自抓着那条断了的腰绳！

六儿与赵灵秋两人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张打油人已坠下山崖，再也看不到了！

须臾，六儿撕心裂肺的喊叫，响彻山谷！

他急的左看右看，拼命叫喊，可是除了无情的水花之外，哪里有人回应？

六儿面颊水珠滚落，不知是无情的水流所溅还是热情的眼泪流出。他颓然的抓住细绳，双眼已经模糊。

他在想，死的本该是自己。张打油无论在哪，无论活的有多寒酸，都不应该死。

可是，他却偏偏遇到了自己。

他神志不知怎么突然清晰，他在想，好像自己从没做对过一件事。

至少从没成功过一件事。

他把小岚弄丢了，让少林僧众被群豪围攻，张打油为他而死。就连雷震宇也被自己逼走，没人保护赵灵秋。

他突然笑了，笑的那么悲凉凄惨。笑，本该不会有眼泪，可是他的笑，却带着决堤的泪水。

六儿右手渐渐松缓，他之所以不放手，只是因为身上还有一个赵灵秋。可是他已经抗不住了，他的身体越来越沉，力气也渐渐消失，就如被掏空的西瓜，只剩下枯萎的皮囊。

“对不起！”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说出来的话，也可能是唯一能做的事了。

赵灵秋也已泪流满面，她并不是为了张打油而哭。而是她现在除了流泪，不知能做什么。

她听到六儿的话，双手抱的更紧了。她当然害怕，即使是跟着六儿一起死，也心有不甘。

“嗯。”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字，却包含了多少无奈与辛酸？

就在六儿将要撒手之际，忽听到崖上王鸽叫喊：“灵秋妹妹！你还在吗？”赵灵秋突然睁大了眼睛，就像是一只受惊的猫咪，身子猛然绷紧，叫道：“我在这里！王……王公子，求求你！快拉我们上去！”她的喊声已接近乞求。

她没从乞求过。

只听王鸽疑道：“你们？难道穷秀才和臭小子还没掉下去？你们三人我可拉扯不动！”赵灵秋哭道：“穷……穷秀才死了……我们两个也快坚持不住了！求求你！快想想办法！”王鸽道：“我当然在想办法！臭小子，快将绳子绑在灵秋妹妹手上，你自己跳下去吧！我要救灵秋妹妹，这条绳子可不能砍断！”

六儿本已没力气听他说话，可是他说的每一个字却如一根根银针扎进自己的耳朵里。砍断？难道张秀才的那条绳子是他砍断的？

怪不得那条绳子会断！

六儿也突然瞪大了眼睛，不过却不是受惊的猫咪，而是疯狂的野兽！六儿身子因气愤而不停抖动着，心中那团火就像是把浑身的血液烧开了一般，翻滚发烫！

赵灵秋发觉出六儿身体的异常，抬头向他看去。只一眼，就令赵灵秋再也忘不了。

他的眼神简直比身下的深渊还要深邃可怕！

终于，六儿用沙哑的声音嘶吼道：“你说砍断？是你杀了张秀才！”岸上并无人回答。良久，传来王鸽阴险的笑声：“我是想拉他上来的，可是手里的宝剑太过锋利，我一弯腰，不小心割到了！怎么能怨我？”六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有无情的水声肆虐的咆哮着。

须臾，王鸽又道：“臭小子，我不想害了你。反正你横竖都是死，临死之前别再害无辜之人了。你将绳子给灵秋妹妹，自己跳下去吧！”

“你放心，我死都不会让你救！”崖下传来六儿无比平静的声音。

六儿看着赵灵秋，凄然道：“他说的没错，我已是将死之人，没必要再连累你！他会将你救上去的。”赵灵秋泪眼婆娑，说不出话来，只呆呆的摇头，不知是舍不得六儿还是下不定决心。

六儿道：“我左手无力，你自己慢慢爬上来，抓住这条绳子。我救不了小岚，救不了张打油，总得救你！”赵灵秋本已经准备用力上爬，听闻之后，猛然摇头，坚定道：“我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