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变
作者:一一枝梅      更新:2019-10-04 01:45      字数:3293

宁中天时常感到身体不舒服,力不从心。看过几回大夫,以为是操劳的缘故,开了方子,以长白山上等人参做药引,服了几贴药,也总不见好。脸色越来越差,蜡黄。形体消瘦,手掌潮红,胸前长痣,形似蜘蛛,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放下手头工作,专心养病。

最近宁中天感到越来越乏,腹部不适难以入眠。听说绍兴药王庙有一江湖郎中,在江湖上大有声望,人称妙手药王,宁中天夫妇和管家坐马车赶到药王庙。药王庙在城北在红枫岭上,这里景色如画,山脚下有一条小溪,溪水涓涓而流,清澈见底。时值深秋,满山尽是红色枫叶更显壮丽,肃穆。宁中天开玩笑地笑着对宁夫人说:“夫人这里环山抱水,景色宜人,若我百年之后,葬身于此,也是个好去处。”

宁夫人似乎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乱如麻。道:“活人还没活够,倒是想死人的事情,这里再好和我们有何干系。”

来药王庙找妙手药王看病的大都是在江湖上过卖命舔血生活的江湖中人,他们有的人有一身武艺却囊中羞涩,给这类人治病既要讲江湖义气,也没什么利润可言。所治的病大致为外伤和中毒。

宁中天一行来到药王庙未看病即先奉上诊金伍拾两,非常受到药王的欢迎。宁中天衣着质地不凡,佩戴首饰华贵,这身行头不下千两,立即被带到单独诊室问诊,奉上香茶。

药王先查体,发现蜘蛛痣,腹部水肿,眼黄、脸黄。高度怀疑是中了一种罕见的毒。跟着切脉,发现脉象正常,并无气血淤滞等中毒现象。他觉得有些棘手,又不想错失这个主顾。

药王说道:“是无名中毒,先用重楼、半枝莲、白花蛇舌草解毒,再用白芍、白茯苓、白芷、薏仁去黄,接着用猪苓、金钱草利尿去仲,最后用黄芪、灵芝、当归、人参扶正固本,再加上我配的药引,如此方能药到病除,”

这副药方整整一百两,药王客气地亲自送到山脚下。

时间又过去一年有余,这一年多里,宁中天吃药王开的药方,钱如流水一样花出去,病总不见好。宁中天把生意交给管家打理,自己则安心养病,病不见好,心里难免烦躁不安。

这一日,若安服侍父亲喝药,却见父亲眼里噙满了泪水。

父亲说道:“孩儿,你在为父的羽翼下自然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一旦我离去了,谁会来庇护你呢?”

宁若安说道:“孩儿自己可以庇护自己,孩儿不想读书,百无一用是书生,孩儿想去学武,孩儿听闻少林寺乃天下武学正宗,孩儿想去少林寺学艺。”宁中天道:“圣人有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不去读圣贤书,那学武的苦你又如何能够承受,学了武功,整天打打杀杀,提着脑袋过生活,既不能让你过上富足的生活,又不能光宗耀祖,孩儿,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怎么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呢?”若安想去争辩,但听到父亲说完这许多话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嗽身子乱颤。只得说一句:“是。”自父亲生病以来,若安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心事重重,沉默寡言。近段时间以来,再也不去找哪些小伙伴玩耍了。夏天到了,小伙伴们大都去河边游泳、翻螃蟹、挖泥鳅、、捡板栗、捉鱼。这些以往都是他的最爱。如今他一个人经常帮父亲抓药、煎药、喂药。

每天天未亮,起来读书写字,他爱上了读书,学业进步神速。他想起昔日父亲对他的疼爱有加,又想到母亲时常为父亲的病暗暗抹泪,他一下子就要和往日无忧无虑的童年告别了,一夜之间长大成人。自父亲病后,宁家的生意也一落千丈,他也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感到忧虑、彷徨。

一日若安听伙计说一姓梁绍兴籍宫中太医告老还乡,荣归故里。刚满十一岁的宁若安写好拜帖去求见,梁太医闭门不见,初始他以为是地方官员托他办事,因他人脉甚广,许多官员都想通过他的关系网结交达官显贵,他不胜其繁。但告知是个孩子时,他才开门相见,宁若安说明来意。梁太医深明医理,对疑难杂症颇有研究,又感念孩子一片孝心。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名医者,医者父母心,悬壶济世,救病患于水火中是他职业使然。

来到宁府,望闻问切之后,根据几十年的经验,他有了初步判断。梁太医说:“你父亲患的是一种严重的肝疾,目前尚无根治之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若安垂泪感谢梁太医,他向梁太医拜倒,叩了几个响头。梁太医赶紧扶起若安,梁太医行医数十年,医好的病不计其数,见过的死人也不计其数,这其中大部分是皇室贵族,达官显贵,也有平民百姓。对于生死,看的极淡。不过这次也感到心下难过,是因为他看不想看到一个孩子哭泣的脸,而他自己却无能为力。他对若安说:“孩子,我给你父开个方子,你照方抓药,或许能活几年,要静卧休息,戒酒。”

此后,照梁太医方子熬药,宁中天果然渐渐好转。

春去秋来,时间永在流逝。又过了三年,这三年若安用功读书,参加了乡试,以浙江年龄最小考生考取了举人,宁中天一高兴,病情又好了很多。宁家与秦家来往渐少,若安也几年没见过甄儿了,甄儿也快十四岁了,听人说她出落的亭亭玉立,想起他那位儿时的玩伴,宛如昨日,他一个人都能笑出声来。生活的际遇不同,但那些共同度过的美好回忆,却永久珍藏各自的记忆力,岁月静好。宁家的败局已无可挽回,破产只是时间问题,与此同时,秦家却蒸蒸日上。若安考取举人并未挽留父亲的生命,造物主以它的方式安排好了每个人的归宿。父亲病情在极速恶化,瘦骨嶙峋却腹大如鼓。按现代医学,这是肝腹水失代偿期。三天后,宁中天走完他四十岁旅程。

在父亲的葬礼上,若安见到了甄儿,两人好像陌生了许多,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抱在一起。

若安眼睛红红的,甄儿过来找到他说道:“你还好吗,节哀顺变。”

女大十八变,甄儿长得落落大方,身穿淡黄色衣服。

父亲长眠于红枫岭,这是他生前遗愿,若安相信父亲并未离去,而是去了远方,或者是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在。

料理好宁中天的后事后,宁夫人在宁府召集宁府所有家丁,店铺伙计及下人。

宁夫人有些疲惫,声音沙哑,但目光透露着坚毅。宁夫人和若安坐于中央,其他人分坐两侧,大约有数十年人。宁夫人缓缓说道:“自先夫病后,奴家经营不善,出现了亏空。近几年在亡夫重病之际,对手不断对我们进行排挤和打压,今天请大家来就是推心置腹,各抒己见,看大家有何良策渡过眼下的难关。”由于宁家在多个商业领域均有涉猎,目前所有生意都受到了挤压和蚕食。

见大伙不发一言。宁夫人又说道:“奴家倒有一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众人皆说:“夫人请说。”

宁夫人道:“帐房先生,你说说我我们宁府每月总支出多少。”

账房先生答道:“吃穿用度每月五百两,下人门们和店铺伙计工钱每月五百两,其他朝廷税银、店铺开支、马匹马车牲口饲养费损耗费折旧费等等费用加起来每月须一千两,每月总开支最少早纹银两千两。”

“我们每月进账多少。”

“夫人,这两年生意萧条,客源锐减,店铺伙计无事可做,赊账大,每月账房仅能进账一千两入不敷出,每月亏损达千两以上,这是小的管账以来未有之困难时期。”

“现在账房还有多少银子。”

“回夫人,现在账房还有一万两,照这样下手去,不出一年也将消耗殆尽。”

“我们的负债呢。”

“我们现欠大小店铺,钱庄及个人共一万五千两,有些欠款快到期了务必马上归还,别人欠咋们共两万两,都是些老主顾,一时不易还上。”

“奴家与诸位情同手足,非常感谢诸位兄弟姊妹的付出。”说罢携若安向众人三鞠躬。“只是现在非常时期,奴家乃女流之辈,独子尚幼,先夫先我而去,奴家一人实难操持。”说完眼圈红了,声音哽咽。众人都受过宁家恩惠,此刻也双眼饱含热泪,更有数人,拿出手帕拭去。接着又说道:“奴家决意将亏损的店铺关闭,遣散伙计,发遣散费每人一百两,家丁发遣散费二百两,大家以为如何。”

大家面面相觑,过了一会。有的说卸磨杀驴,有的觊觎百两银子,有点质问为什么少一百两,吵的不可开交。

经过几天的商谈,终于达成了共识。管家和账房遣散费六百两,做家丁时间长的遣散费二百两,短的一百两,做工伙计一百两,皆大欢喜,遣散费花了近万两。还将宁家良田三百亩低租租给他们,前三年免租金,耕牛无偿提供。宁夫人还清了所有欠款,手里还攥着别人欠她的两万欠条。将所有店铺租出,每月收租二百两,衣食无忧。只留酒楼宁夫人亲自经营,以图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