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们在向猫咪们调查‘超能力猫’的事情？听起来十分有趣的样子，所以就让小琼劳烦李倥先生过来这里一趟。”

自称“猫医”的少女语气十分自然，但提出的问题却令李倥深觉困惑。

会和动物对话的是丁星汐学姐，而猫医小姐作为同样能和动物对话的人会找上丁星汐一点都不奇怪……与之相反的，不懂猫语的自己实在没有被找的理由。

“我可一点都不觉得这件事情有趣啊……话说你找我过来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好像没有什么不得不被找上门的理由吧？”

“李倥先生，我没有找错人。”

“是吗？可如果你要问关于‘超能力猫’的事情，直接找和你一样能与猫对话的星汐学姐应该更方便吧？当然，猫医小姐觉得找我就可以的话，应该也做好我听不懂猫语的心理准备了才对。也就是说……”

“是的，听不懂猫语也没有关系，不如说你听不懂猫语反而更好交流。”

猫医倒是坦率，没有回避李倥的质疑。

“‘能更好交流’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李倥先生是一个正直的人，比起那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丁星汐小姐，我相信你能更好地理解我的感受并且做出合理的判断，所以才让小琼带你过来这里。如果李倥先生觉得能相信我的话，我也会付出一切做出回报。”

猫医小姐淡然一笑，似乎对自己过于直率的说法感到羞涩似地侧过头。

正直？了解你的感受？能付出一切做出回报？

这些好听的话语却令李倥觉得对方描述的人不是自己。

不过现在也不能随便破坏猫医小姐友好的态度，而且对方专门找自己过来而不是找同为动物语言系超能力者的星汐。除去猫医所说的漂亮话，大概率是她们之间存在着什么芥蒂，所以她才会对丁星汐做出“胡思乱想”的判断。

在同类超能力者中，互相排斥的现象至今也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同性相斥，就算是身为类似的超能力者谁也不服谁，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超能力要高对方一等，由此而彼此间产生了对立。

“我看起来很正直吗？”

如果这句话被社团的人听见，他们大概会立刻发出爆笑。但是从初次见面的猫医小姐眼中，自己却不是那么搞笑的角色，她的目光中确实存在着某种“信任感”，这是为什么呢？

“对我而言，李倥先生确实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对于初次见面的人就用‘正直’评价也许有些不妥，但就我所知道的而言……‘正直’就是李倥先生留给我的印象。”

猫医少女肯定地点了点头，凝视李倥的目光夜猫般晶亮。

“这样啊……值得信任的人吗？总觉得被这样子评价让人有点不好意思呢。”

语言系的能力者实属少见，李倥对之了解甚少，然而对方却像是对自己知根知底一样给出了整体的行为评价。

李倥第一次接触的语言系超能力者是同社团的“丁星汐”，而正如丁星汐的“百兽语”超能力称号所表达的那样，她拥有着听懂上百种动物语言的能力，在需要动物提供帮助时能通过与动物的对话来达成目的。

听起来毫无缺点的超能力让李倥一开始有些羡慕，但在对星汐学姐的能力进一步了解后，李倥才知道与动物沟通并非表面那么简单的事情。

例如，很多人以为“与动物会话”是非常方便的超能力，可以用来指使动物做这做那，将动物当成奴隶一样使用，但实际上“会与动物对话”不代表就能命令动物。

正如求人帮忙需要进行沟通，想要其他动物帮忙也需要付出相应的筹码，无法达到动物们要求的话，动物们也会无视请求。好在动物们的要求都不算高，大多是拿点食物便能收买的对象，但比较聪慧的动物也是会看情况提出要求的，甚至会故意提出让人为难的要求。

猫这种动物，据星汐学姐所言就是一种“有点聪明的小家伙”。

接受了丁星汐邀请的小琼便是一个例子，丁星汐为了和它进行情报交流甚至付了不少钱，但现在看来那只猫提供的情报是什么？它根本就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而且还对身份不明的猫医透露了行动的消息。

即使如此，星汐学姐之后也必须遵守与小琼的诺言——毕竟她在动物之间的口碑也很重要。如果因为一次不守信用就被动物们标榜为“骗子”，她以后就会很难跟动物们进行沟通。

在能与动物对话的这类超能力者面前，也许人与其他动物还真没什么区别。

“一直在外面说话也不太好，不介意的话进去喝杯茶吧？”

猫医小姐盛情邀请，李倥果断点了点头就跟在猫医身后进入了诊所。

进入诊所之后令李倥深感意外的是，猫医诊所的内部装潢与其说是“诊所”不如说更像是一家宠物店，而且是专门售卖猫的宠物店。与普通宠物店不同的是，猫医诊所里面的笼子都是呈打开状态的，小猫们也都颇有秩序地自由行动着，丝毫没有给人被囚禁的感觉。

屋里猫的数量绝不算少，单就一间房间就有近百只的数目。

如此庞大数量的猫拥挤在一起里似乎有些过分，但是干净整洁的环境与原本在李倥印象中不讲规矩的猫咪们此刻安静地在屋里来往的景象却令人觉得无比和谐。

“这么多猫在这里居然没打起来？而且地上居然连猫屎都没有的吗？”

虽然说出来并不礼貌，但进到猫仓库里产生这个问题并不奇怪。

因为实在是太过于干净了，干净到让人无法相信，甚至连猫身上特有的骚味都十分不明显，这让对空气格外敏感的李倥深感意外。猫咪之间和谐相处的景象也着实令人吃惊，与原本印象中动不动斗殴的景象差距甚大。

猫医小姐对李倥无礼的提问却不觉意外的样子，她似乎经常碰见类似的问题，只是坦然地点了点头，指向猫群解释起来。

“这些孩子都很听话，它们不会打架的，而且只要告诉它们做法，它们就会自己清理脏东西，可乖巧了。”

“自己清理？明明只是猫而已。”

“就算是猫又怎样？”

猫医的表情变得冷漠，语气一转冰冷。

“嗯？怎么了吗？”

“抱歉，我对猫的话题有点敏感……我的意思是，只要和它们好好说话，就能很方便地让它们积极行动起来。它们是喜欢这种干净住所的，它们对日常的清理工作十分满意并且表示想继续这样子下去。不管是打扫工作，还是居住在这拥挤的住所里，或者伙食方面的问题……它们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猫医女孩轻声解释道。

“也对，毕竟你能和它们进行沟通，教会他们该怎么做也是件比较简单的事情……话说教这些猫工作也没我想的那么简单吧？我听星汐说过，猫大部分是很任性的家伙，更何况这么多猫在一起，治理起来肯定不容易，就算猫医小姐会说‘猫语’，它们也不见得听话。”

“没有那回事哦。丁星汐小姐的情况和我不太一样呢……这些孩子们都很听话的，只要肯教它们怎么做，它们就会照着做。而且我绝对没有命令它们哦，只是普通地和它们说话，满足它们的要求而已。它们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像我的孩子一样的存在，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珍惜它们呢？”

猫医轻轻抚摸着跳入怀中的小猫，而正如她所诉说的，小猫在她怀中的姿态看来就像是在母亲襁褓中的婴儿般乖巧。

“那只叫‘小琼’的猫也是这样的？”

猫医小姐皱起眉头，连忙摆起手像招财猫一样晃了晃。

“她、她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她一直都不愿意住在这里，喵喵，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喵？”

“咳咳！抱、抱歉！请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猫语说多了，偶尔会和普通话混淆了……”

猫医小姐脸羞得通红，说话声音也小得如蚊虫般。

“长时间说另一种语言的话，突然间和人说起家乡话的时候就会在三两句间参杂进之前长时间使用的语言。按熟练程度上来说，长时间使用的语言明显已经超过家乡话了，导致碰到有些话用家乡话不知道如何表达，于是自然地使用了比较熟练的语言。对你而言也是如此吧？说多了猫语，导致现在说话会无法自控地使用猫语。”

“是、是这样的。”

猫医小姐拘谨地点头。

经过大仓库似的猫咪住所后，李倥跟随猫医上到二楼，二楼仍然是猫咪仓库，但与一楼不同的在于猫大部分都在睡觉的样子。为了避免吵到小猫们，两人蹑手蹑脚地通过二楼。三楼分开了不少隔间，各个房间的门牌上写着房间用处。粮仓、备用品、医疗器材、资助室……各种用处的房间很好的区别开来了。

总共三层楼，就在李倥觉得差不多走遍了的时候才抵达猫医小姐的居所，而与宽敞的猫仓库对比起来，她的房间就未免有些太过寒酸了。数十来平米的空间拥挤地堆放着各类生活用品，单人床现在被折叠起来放在角落处以免占用过多空间。

大概是早已准备好迎接客人的到来，拥挤的空间里勉强摆下了一张小圆桌，桌子上摆放着简单的茶点。

“不好意思……地方有点小。”

猫医小姐端上了茶，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李倥面前。

“没关系……就是味道有点重。”

比起摆设，气味更让李倥在意。

与没什么味道的猫仓库相反的，猫医的住所反而有着浓重的猫特有的骚味。

这是由于她太专心于处理猫的住所反而忽视了自身居所导致的？也就是说，眼前这位容易害羞的猫医小姐比起自身更加重视那些非亲非故的猫。

实在是一个太过于善良的女孩子，这反而让李倥不好意思说出“你房间猫骚味好重”那种对其表示嫌弃的话语。

“味、味道？”

猫医小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拉开衣领尴尬地嗅了嗅身上的味道。

这一来，脸又通红得发烧似的。

好在猫医可能已经习惯这儿的味道了，侧着头一副没搞清楚李倥所说的味道是指什么味道。

“啊！我是说，茶！茶的味道不错！”

“不是还没喝吗……”

“闻气味就知道了，别看我这样，对茶还是蛮有研究的！之要闻一闻味道就知道茶泡得怎么样了。”

“是吗……李倥先生喜欢就好。”

“不过我还以为你会端上来猫屎咖啡之类的东西……”

“让李倥先生失望了……寒舍只有粗茶。”

“别在意！只是想到这么多猫就联想到了猫屎咖啡，不过仔细想想嘛……猫屎咖啡又不是用猫屎泡的咖啡，怎么可能那么随便拿出来的哈哈哈。”

李倥为了不伤害到猫医扯到了猫屎咖啡的话题，但猫医小姐的脸色却变得不那么好看，一脸勉为其难的僵硬笑容。想到不能再继续猫屎咖啡的话题，李倥赶紧轻咳两声便转移话题。

“这么多猫都是猫医小姐一个养的吗？挺辛苦的吧？”

就李倥看来，单靠少女一人之力要饲养数百只猫绝非易事。

即使猫医拥有的“猫语”能力能通过对话命令或者安排猫们的行动，但也只能减少劳动负担而已。毕竟照顾猫，饲养这数百只猫所需要支持单就资金方面都绝对不少。

“它们都是和我一起生活的孩子，照顾孩子怎么会辛苦呢？”

猫医的答复十分清楚，轻快的口吻确实令人觉得她视之为乐趣。

“猫医小姐真是了不起啊。很多当爸当妈的人可都觉得照顾孩子是件十分辛苦的事情呢。猫医小姐明明还未婚的样子，却认为照顾孩子不辛苦……难道其实已经很有经验了吗？”

“咦？怎么、怎么可能有经验嘛……只是在我看来它们就像是孩子一样，我并不觉得照顾它们是件麻烦事，反而为自己能照顾它们而感到快乐。而且和李倥先生所说的‘孩子’不同，猫咪们要听话得多。”

即使李倥的说法像是在强行找麻烦，猫医也没有因此生气，而是徐徐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很不容易吧？”

“很多事情不去做之前会觉得无法实现，但当完成之后才会觉得太过于简单。‘猫屋’这家诊所就是这么一路过来的，并没有李倥先生所想的那么不容易。我觉得只要按部就班地做下去，就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罢了。”

“就算你说起来很容易，但实际上碰到的麻烦也不少才对。例如养这么多的猫需要的各种证件、还有食物、医疗方面的费用……各种各样的麻烦事情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只多不少，猫医小姐觉得容易反而令人吃惊。”

“是吗……我有身为猫医的工作，治疗伤病自己就能做到。而且我只是提供个地方让大家住，并且保证解决住在这里的孩子们的温饱问题而已。除此之外，我也没做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

猫医少女低头玩弄着手指，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为了受到过高的夸奖而感到羞赧。

在猫医少女口中被描述得如此简单的事情对于李倥而言是难以想象的，即使他觉得猫医确实是个值得钦佩的对象，也没办法接受有人能如此轻易地做到自己想象不到的事情。

身为空气人的他在得到“自由”后面临的最大问题便是“照顾自己”。从一个没有人注意到他存在的氛围里，缓慢探索出了自己能被人察觉的手段，但即使如此……现在也没办法完全控制好自己的超能力。与之相反的，猫医小姐很好地利用了自己的超能力，不仅照顾好了自身也将超能力变成了方便的工具，收养了数百只猫，拯救了数百只生命……

“可是，猫医小姐为什么养这么多猫？别告诉我，你只是因为‘想’就这么做了——我并不觉得那种理由能让你坚持到现在。”

对于普通人而言，哪怕只是提供资金，要以“爱心”饲养这么多猫也是件极不容易的事情。但她是超能力者，单凭借与猫对话的超能力就能得到不少猫奴的信赖——在路上看到的“资助室”中放置的无疑就是猫奴们的资助物品，那么她如果有信徒的帮忙也确实会有能力处理好“猫医诊所”的事务。

但是理由是什么？没有足以令人信服的理由的话，又如何让人能相信她能坚持到现在这种规模？

猫医少女直视李倥的双眼，紧紧握起了拳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