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不易，习艺同样艰难。当然这主要是对明火火适用，“哎呀，又焦了！”明火火看着丹炉中烧焦的紫楠叶懊恼地叫道。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失败了。这让明火火清晰地体会到了“失败乃成功之母”的屁性，她由恼转羞，继而成恨，于是对墨云天嚷嚷道：“靠，我不学了。爱谁谁去吧！”

同样是用火，墨云天一次就成了。而且还是凭空控火粹取药液精华。她自己用丹炉帮着控制火力，却反而屡屡失败。当然，也有成功的，不过十中取一，这么个炼法，既浪费时间，更浪费药材。尤其旁边还有些好事的外人眼巴巴看着，好似瞧西洋镜一般。她当然火大了。

其实炼丹术本身就是烧钱烧药材的技艺，初来乍道的，哪个不是屡屡遭挫，又从失败之中吸取经验。这帮人倒不是在耻笑她，而是因为从来没见过灵兽炼丹，而且还是会说话的灵兽，他们自然好奇了。明火火也是自己羞恼，这才会错意。不过她最在意的还是早先凌可儿说过的论调：成功起于天才，而非出于错败。况且天才就站在她面前，血淋淋的例子摆着，叫她如何心甘。

墨云天见状自然敦敦教诲，安慰道：“焦了就焦了，有什么打紧。这粹取药液也与水系法则有关，你天生的火体子，这也怪不得你。多练练，熟练生巧也就好了。”

明火火也是逮着机会便使性儿，嚷道：“你也知道我是火体子，干嘛还让我干这种玩水的作业，诚心挤兑我是吧？你就会使坏，哼！”

“你还有理了！”所谓软磨硬泡不如拳头发酵，墨云天一个爆栗子下去，呵斥道：“这虽然与水有关，但终究还是你火道不精，光知道一味的烈火猛爆，不懂得细火慢熬。你要是能把火控制到抽丝如絮、拈粒成沙的地步，炼丹术还不是一学便成。”

明火火被敲得眼冒金星，委屈地把炉子一推，赌气道：“我要是能达到那水平，还用你在这bb？我连三昧真火都弄不成，你也不教我，整天就知道揍我，哼！”炉子在大力下飞滚出去，惊得那轨道上得修士叫嚷着闪避。虽然没有烫着谁，却也引来一片斥责。

墨云天环视四周，把眼一横，冷道：“瞎凑什么热闹？该干嘛干嘛去！”

明火火也早对这班人不爽，怒道：“去去去！都他娘的滚蛋！”一时间火气暴涨，凶相尽显，旁观的人吓了一溜烟散了。

墨云天见人散了，这才说道：“你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这么简单的话，明火火自然知道。可她见墨云天问的恳切，知道其中必有缘由。疑惑之下，自然被问的一头雾水，茫然的摇头。墨云天讲道：“表面的意思是讲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容易陷入到自己的认知当中，简单的说就是因为自以为是而犯错误。这是由于认知的匮乏和盲目的自信导致的。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它却有着更深层次的道理。越是天资高的人，就越是容易因为对自我认知的自信而陷入死循环之中，从而导致器量定型，再难以达到更高的境界。这便是俗称的智慧障。”

明火火更加不明白了，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墨云天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用另一种方式解释道：“我把自己的理解交给你，你就很容易陷入到对我的模仿当中。且不说这是不是适合你，即便适合，你也不大可能比我做的更好。这有什么意义？如果你的天资一般，那也就罢了。可是你乃是不知名的超级宝物孕育出来的天地灵根，可以说是汇天地之精粹，集寰宇之灵英，天资高到无以复加。我又怎么能用我的框框来束缚你呢？那不是害你么！”

明火火被这一通夸赞说的眉飞色舞眼中放光，兴奋地叫道：“真的吗？你真是这样想的吗？我果然那么天才吗？”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明火火被拍得舒服，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都误会了墨云天，以为他嫌自己不够聪明，因而不将绝招教授与她。想想也是，墨云天身上的什么东西不是任她随意索取的？也就偏偏不教她那些玄奥的领悟，原来是怕说与自己听了，反而限定了自己日后的成就。

想到这里，她便感到不好意思，嗫嚅道：“小小……”

“嗯？”

“我错怪你了，我以前还以为你嫌我又笨又懒，才故意不教我的。原来你是为了我好。”明火火的声音愈发小了，她用额头拱着墨云天的脖子，来回磨蹭着。

额头虽然光滑，却终究还有毛发，墨云天被弄痒了，忍不住咯咯发笑。然而这会儿正是说教的好时机，他赶忙忍住，令色道：“哼！我做的哪一样事不是为了你好？我平日给你讲的道理，哪一样不是至理应言。旁人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挤过来听，可你却老是嫌烦，俱都做了耳旁风。你说你气人不气人！”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虽然不是这种关系，但在教导和期望之上，心情却是一样的。墨云天一边说教，一边心中回荡着这句话以慰劳苦。

其实这又哪里怪的了明火火。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打压逼出反弹，说教引发厌学，这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一提到这些，明火火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头疼。只是这会儿碍于情面，却是忍了下来，勉强道：“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好好改正，端正态度，这总行了吧。”她嘴上自然这样应付着，心里却不以为然。她才不会像墨云天那般傻，非要搞什么信誉建设，弄得自己左右掣肘。今日难来，今日瞒，明日苦来，明日愁。先对付过眼前再说。

墨云天以己度人，自然满意了些。继续教导道：“你以为我让你学炼丹术是为了图谋你那点劳动成果吗？”

“啊……不是吗？”明火火下意识的道。

“嗯？”墨云天把眼一瞪，明火火赶忙连摆爪子否认加讨好，总算蒙混过去。墨云天继续说道：“修习炼丹术固然可以让你学得一技之长。但这不过是附属品。对于这个结果来说，过程对于你则更加重要。我希望你能通过修习炼丹术来磨练你对于火，乃至于金木土、风电光的掌握。与细微处下功夫，才能真正达到精熟的境界。有道是一力降十慧，威猛强大固然重要。然而四两可拨千斤，粗中无细、有勇无谋便容易显露破绽为人所趁。更重要的，只有尽可能地接近圆满，你才会感知到它的界限，那样才能突破原有的框架束缚，进入新的境界。在道的修行中，我只能引导你，却决不能教授你。你必须自己悟。因为只有依靠自己的思想悟了，你才能真正的得道，成就你的修为。”

说完，他便轻轻招手将之前滚出去的紫云炉招了回来，示意明火火继续淬炼。

“嗯。”明火火点点头，重新摄取出一块玉蔻根茎扔入炉内炼了起来。

只是粹取药液并不需要封上炉盖。火元从明火火的掌心涌出，然后从丹炉侧下角的风口送入。意念跟随火元一同进入丹炉，通过炉底的漩涡型壁洄使得火焰均匀铺散开，然后再小心地控制着火焰往玉蔻根茎上裹去。

根茎表皮乃是木质，浴火则焦。她控制着火焰微微一荡，那根茎内质也随着浮动，焦屑自然抖开了，现出内里碧色掺白的纹理和胶质。第一步工序算是完成了。但这并不能放松下来，关键的时刻便在此时，她微微定神，又控着火焰铺散开来暂时离开根茎的肉质。一方面使得烧灼后产生的气体挥发，避免气泡受热膨胀而产生动荡；一方面借以时机降低火元的浓度，以为之后的接触调整，避免根茎肉质遇猛火融化。

玉蔻根茎属木质，内含金气，这金气因与木质元灵彻底融合，故而现出玉质，于诸多丹药上都可适用。然而这金气往往不纯，是以显得色泽斑驳。淬炼玉蔻根茎便是要分离出其中的金气，然后凝化为液。一块拇指粗的玉蔻根茎通常只能提取出黄豆大的几滴金液。

如果光是提取金气倒不多难，关键是这玉蔻根茎的肉质之中还有一层胶质也需要提炼出来。这种分心二用的活计自然容易出错，是以明火火才屡屡受挫。不过这一次她受了墨云天的吹捧，于是暗下决心，终于能真正地静下心神来。

天下事趋于利，而行于易。她受了墨云天的“利诱”，再按着墨云天的示范一步步凝神施为，淬炼工序自然水到渠成。不一会儿果然炼出两滴玉碧金液和一团乳白亮胶来，算是功行圆满。

明火火摇头晃脑，眉眼间满是得意。墨云天自也是微微点头，意有嘉许。不过却没让明火火停下来，而是又摄取一块玉蔻根茎扔进了丹炉之中。明火火见状也不再抱怨，重又凝定心神练了起来。

接下来黄杏枝、龙梅芽、紫青蕙枣、风菁子等一系列与玉蔻根茎材质相当的药材俱被墨云天选了出来，明火火则是来者不拒愈战愈勇。虽然还是失败多，成例少，却也不再抱怨。一时间再接再厉，斗志昂扬。

不想明火火也有此废寝忘食的一天。看着聚精会神眼中冒火努力粹药的明火火，墨云天心中窃笑，心想自己总算是找准了锻炼明火火的法门，以后再不用那般费力不讨好了。

炼丹本身并不怎么耗费元力，像明火火这般修为的，便是一个月不眠不休的释放火元也不会有太大影响。然而控制炼制的过程，不光程序繁复，且还需要精细的观察和把控，有时还需临急变化、迅速反应，乃是非常耗费精神的工作。饶是有着道印的增幅效果，三天之后便也疲累得眼皮打架了。不过三天下来的成果也是喜人的，通过一系列的练习，她已经能掌握“木中取金”的基本技巧了，成功率自然也是有所上升。

“呼，终于可以休息了！”在墨云天点头允许后，明火火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她微微低吼着起伏扭撑着身体，同时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尔后便耷拉下眼皮来，不一会儿就发出了沉重而又安闲的呼吸声，竟是睡着了。

墨云天却是正好相反。在明火火粹药的时候，他就偷空钻研玉简中的经卷。有时也通过明火火粹药时发生的失败而产生联想；有所领悟的时候便也胡乱粹取几味药材。有道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万法同源竟可旁通。炼丹术初期的药理知识跟《万蛊咒》中的药理、医理都有着很多相近、相似之处；对于五行元素操控所需把握的分寸，他不仅能领会其精要，甚而能推衍其法则原理。

靠着这些过往积攒的殷实基础，他的学习成果可说是一日千里。不禁不觉得疲惫，反而愈发精神奕奕，兴趣盎然。三日之后他便开始尝试着用淬炼好的现成精华药液勾兑药剂。这是最基本的。也是每个炼丹师在一开始时需要练习和逐步掌握的。只有熟练的掌握了这些知识和技巧，才能进入下一步开始炼丹。正所谓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凡事都需要由简入繁、起易而难，没有谁能一步登天。便是墨云天这般的聪慧之人，他也需要一步步从基础学起。只不过这个过程显得实在“短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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