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终章
作者:闲阶桃花      更新:2019-11-15 02:37      字数:5437

“都滚出去!”

申王伯忽走进殿内,蓦然一声大吼。

众人吓了一跳,他们当然见过伯忽发火的样子。

但今天的伯忽,脸上堆满了阴云,仿佛下一刻就要喷出火来。

众侍女看向傅昭容,傅昭容莫名心里不安,但还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出去。

殿内很快安静下来,傅昭容看向伯忽,“你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吗?

陛下昏迷不醒,阳皇后与留王明正言顺。

自古成王败寇,我若不争,若不替你六弟争,我们母子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忽儿,你可以不顾忌着我这个亲娘,难道你也不在乎你的六弟了吗?

你当年可以为了他挡下那么多刀,现在难道不愿将他送上那个位置,让他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了吗?”

伯忽看着傅昭容,突然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在殿内反复回响。

傅昭容心中一怵,“忽儿……”

“是不是在母妃心里……”伯忽蓦然收住笑声,“永远都只有六弟?”

伯忽慢慢逼近神情愕然的傅昭容,“只因为,我是陛下所出,而六弟……是废卫王所出?

因为六弟是你与你心爱之人的结晶,所以我这个同样的亲儿才会在你的眼中无足轻重!”

傅昭容震惊地晃了晃身体,“忽儿?这……谁告诉你的?”

伯忽顿住脚步,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切果然都是真的!

我真的好痛心。

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六弟。

他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当初听到真相的是我……六弟会不会就能过地简单些?

可惜啊,一切都太迟了。”

伯忽的眼眶盈泪,慢慢拔出长剑,笔直地指向傅昭容,“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你和废卫王。

废卫王和六弟都已经去了,你这么在意他们,就去陪他们吧!”

说着,伯忽冲向了傅昭容。

“你说什么?峻儿……”傅昭容震惊地无以复加。

……

“殷王死了?”

对面偏殿,阳皇后听闻消息,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侍奴回答,“王爷带人阻拦傅昭容的人,混乱中殷王跑开。

被发现时已经中了刀伤,失血不治。”

阳皇后的目光看向了对面。

就在此时,对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阳皇后与身边侍奴都惊地站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阳皇后问。

殿门打开,阳皇后与众人的目光望去。

只见对面偏殿的门被打开,一身是血,披散着乱发的申王伯忽踉跄而出。

“昭容。”傅昭容的侍女们赶紧跑了进去。

傅昭容跌跌撞撞地来到门口,满面热泪地看向伯忽。

伯忽手中的长剑落地,抚着胸口朝天朗声道:“天地为证,我伯忽自即日起与昭容傅氏,再无半点瓜葛。

今后生死,各不相干。

若有违誓,肠穿肚烂!”

傅昭容咚地栽在了地上。

伯忽头也不回,在众人或惊恐、或震惊的目光中消失。

阳皇后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受不了打击昏迷过去的傅昭容,并没有感觉欣喜。

内心涌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寥与悲凉之意。

殷王死了,申王与傅昭容断绝了母子关系,自然也无意再争储君。

“百般算计……一场空。”

阳皇后的目光转向主殿,良久转身,“回来仪宫吧。”

……

武府。

窗外雨水渐止,天色也昏暗了下来。

向月清与风月闲饮了不少茶,吃了不少糕点,连晚饭也用过了。

向月清正吩咐青琼去给风月闲准备居室,院外却突然传来嘈杂声。

“怎么回事?”青琼来到门外喝问。

“门外打起来了。”九夏匆匆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风月闲,朝向月清道:“留王的人,还有……驸马肖文鹤的人。”

“肖文鹤?”向月清眼神诧异。

她已经知道肖文鹤的真正身份。

现在局势虽然混乱,但应该也没到肖文鹤轻易暴露自己的时机。

他怎么会这么冒失公然与留王对抗?

九夏解释,“刚刚宫中传来消息,殷王已然身故,申王当众自残,立誓与傅昭容断绝了母子关系。”

向月清愕然。

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

前世申王为殷王争位,当了挡箭牌,死地凄惨。

而殷王也自食恶果,死于非命。

但今生,殷王早殁,申王似乎也看清了真相,选择了背弃傅昭容。

“夫人,我带你闯出去!”青琼凝肃着神色。

向月清看向远处天边仅余的亮色,摇了摇头,“我就在这儿等着。”

“武夫人的胆色一点也不输男儿。”

院门被撞开,一身甲胄的肖文鹤带头走了进来。

此时的肖文鹤,已经完全褪去了往昔的温润气质,眼神无比凌厉,甚至带了噬血的意味。

“都退下吧。”向月清出声,拿着武器拦在门口的众人看了一眼向月清,慢慢退到一边。

“若非如此,恐怕也不能令武郎将魂迷。”

另一拨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留王伯均。

伯均头束金冠,半张银质面具衬出了几分凶悍之意。

当他的目光转向向月清时,眼神却是微微缓和。

“武夫人,别来无恙。”伯均拱礼。

向月清回礼,“王爷客气了。”

“武夫人,不请我们进去坐坐?”肖文鹤笑了笑,大步走进主屋。

伯均朝向月清一引,“请?”

“请。”向月清抓着青琼的手,慢步走入正厅。

三人坐下,向月清吩咐奴才上茶。

茶气缭绕间,肖文鹤道明来意,“扶月城的人都知道,武郎将宠爱夫人,重视夫人。

如今陛下重伤,他背负刺君之名,在外东逃西蹿,如过街老鼠一般。

这样的日子,暗无天日、提心吊胆……

夫人就不想帮帮自己的夫君?”

“怎么帮?”向月清看向肖文鹤。

“很简单。”肖文鹤接过随从递上的纸笔摊在向月清面前,“只要夫人手书一封,让武郎将出来主动认罪。

到时,我与留王都会向陛下与皇后求情,从轻处罚武郎将。

但前提是,武郎将得自首,表示自己的诚意。

我们都相信,他是无心刺君的。

这场误会,得由他本人出面澄清。

而现在,能令武郎将自己站出来的人,恐怕也只剩下武夫人了。”

向月清的目光从眼前的纸笔上抬离,“我夫君一直忠于陛下,刺君之事,我夫君不会做,我也不会信。

自首之事,更是无稽之谈。

要我书信诱我夫君出来受死,恐怕要令肖驸马与留王爷失望了。”

肖文鹤笑笑,目光扫向了留王伯均。

伯均出声,“月清,你一心念着武辰,可他真的在乎你吗?

他不顾后果刺君,却将你留在这府里担惊受怕,值得吗?

说不定此刻,他早已离开扶月城,甚至是月照国。

月清,我不是来害你的,是来帮你的。”

见向月清不为所动,伯均继续道:“月清,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如果是,你就更应该相信我们。

因为武辰的真正身份,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伤害了父皇,父皇都不会真的怪罪于他啊。

父皇对文昭仪有多爱,多愧疚,就会对武辰有多心疼。

尽管眼下父皇重伤,却还一直念叨着武辰。

如果能让他站出来,陪父皇说说话,说不定父皇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你说是不是,月清?

如果你不相信我们,我这便进宫去向母后请旨,赦免武辰的死罪。”

向月清笑了笑,“不必白费口舌了,这封信,我不会写。”

肖文鹤道:“既然武夫人这么硬气,那我们也只有拿出‘诚意’来了。”

说着,肖文鹤朝身后亲随摆了个手势。

那亲随立即大喝一声,“此府上下,除武夫人以外,统统绞杀!”

向月清腾地站起身,寒光射出,“你敢!”

肖文鹤一笑看向向月清,“是写信,还是保这里的人,武夫人自己选择。”

向月清拔下尖细的银簪抵在脖颈,“报歉,你的选择我一个也不喜欢。

我若不在了,你们谁也讨不了好!”

说着,向月清手中用力,鲜血溢出。

“夫人!”

青琼、九夏等人眼色焦急起来。

“肖文鹤。”伯均缓缓道:“这里,可不是你一人说了算。

这府里上下这么多人,你说要杀便要杀,我还没同意呢。”

说着,伯均一挥手,他的人立马摆起架势,准备随时与肖文鹤的人动手。

伯均随即看向向月清,“月清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这里就没人会,也没人能逼你。”

顿了顿,伯均朝向月清微笑,“还记得初见你时,你便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你救阿芷那回,我们在暮春茶馆也相谈甚欢。

白音上次差点受到伤害,也是你好心提醒了我。

不管这时局如何变化,我都记得你的情义,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伯均转回头看向肖文鹤,“区区谋逆余孽,我还对付地来。”

肖文鹤的目光在伯均与向月清的脸上流连了两圈,似笑非笑起来,“英雄救美啊,那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

咚的一声,肖文鹤重重一捶桌面,腰间一柄隐藏的软剑蓦然甩向伯均。

伯均眼疾向后一仰,身后随从已飞刀上前格挡。

肖文鹤的人也涌上前,两方人马厮打在一块。

青琼与九夏护着向月清穿过人群,逃离正厅。

“这边!”凤桐的声音响起。

向月清在混乱之中被九夏带进了之前的偏厢,两人进去后,凤桐将门重重一关。

“青琼!”向月清转身,九夏与凤桐死死地拉住向月清。

“青琼会保护好自己的。”九夏出声。

门外兵戈交加,门前似乎有府里的人正在清退外敌,透过窗隙,向月清看到了翻墙而出的青琼,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青琼去找援兵了。

不管外面是肖文鹤占上风,还是留王伯均占上风,最终还是会将剑尖指向她。

伯庚昏迷,皇室只剩下了留王。

肖文鹤是废卫王之后。

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除了对方,可能最后一个威胁,便是武辰。

而武辰曾在文武会下了一道特殊的命令。

也因为这道命令,才会令肖文鹤与伯均视她为逼出武辰的唯一方法。

耳听门外的喧嚣声越来越弱,战斗渐渐平息,最后的时刻也将来临。

向月清的心绪变地复杂起来。

国师风月闲在身后一叹,“当年我只是希望阻止这场悲剧,没想到最终,反而促成了这场悲剧。”

向月清转身看向风月闲,风月闲对上向月清的目光,“而唯一的转机,早已经出现。

武夫人,希望你能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

说完,风月闲朝外走去。

“风月闲!”凤桐拦在了风月闲的面前,“想死,我成全你!”

风月闲垂下眼眸,“这是我的孽债,我自己还。”

风月闲轻轻一挥手,凤桐竟像是被一股狂风扫开,跌向了角落。

当啷一声响,被风月闲打开的门又迅速关上。

“国师……”

向月清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响起了风月闲的咒声,“尘还尘,土随土……”

呼呼的风声直啸,窗缝之外满是雾尘。

一切变地安静。

一切又变地喧闹。

向月清只觉得整个世界像是静止下来。

她不知道外面在发生什么,也不能动弹,更不能出声。

仿佛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仿佛等到了沧海桑田。

“归!”

正意识迷离间,风月闲的一声暴喝宛如清音,又似霹雳将她震醒。

“风月闲!”凤桐冲了出去。

门打开,雾尘散去,遍地尸身。

伯均与肖文鹤各自站在一地,神情迷惘。

而风月闲……则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岁,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凤桐满面含泪地冲过去抱起风月闲,哭地声嘶力竭。

伯均与肖文鹤慢慢回神,见到向月清,同时冲了过来。

九夏正要上前阻拦,院门外、房檐上,涌入了许多身影。

青琼带了救兵回来。

还有……武辰。

疲惫袭来,向月清缓缓栽倒,落入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

“没办法了吗?”

“我还在想办法,风月闲最后启动了秘咒,不但影响了伯均与肖文鹤,也对月清嫂嫂产生了影响。

原本以月清嫂嫂的精神力应该是可以支撑的……全怪我。”

“不,怪我。我不应该停止血祭魂灯。”

……

“月清,陛下醒了,他没事。我们……也没事了。”

“石南退兵了,文武会的人也都没事了,姨母同姨丈达成了协议。”

“月清,镇国公勾结淳延,已经被处置了。当年,就是他暗中坑害了文武军。我终于,为阿娘和舅父报仇了。

阳皇后自守冷宫,伯均……自尽了。”

“月清,你什么时候才肯醒来?看看我好吗?”

……

“向姐姐,啊,不对,应该叫嫂嫂才对……可还是觉得叫你向姐姐亲切些。

向姐姐啊,我有小宝宝了,你快点起来给他取个名字吧。”

“月清,竹风馆现在每天有好多人来看表演,我都忙晕头了,好不容易抽点空来看你。

你可别偷懒,早点醒来帮我的忙,可别指望当甩手掌柜。”

“月清嫂嫂……月清……我……对不起……你快点醒来吧,辰木头他……快撑不住了。”

……

……

“决定了?”

扶月城郊,伯庚看着削瘦的武辰,眼中满是不舍,“我已命火阳卫去寻风国师的弟子了。

说不定,他能令月清苏醒。”

武辰看了一眼远处的马车,轻轻摇头,“我本不适合扶月城,也不习惯这里。

只是月清当时的情况不稳定,我才多留了一段时间。

我想,月清也不希望我继续留在扶月城。”

伯庚一阵沉默。

武辰道:“衡王的治理才能并不输端王,希望……陛下能对他多宽容些。”

伯庚点点头,“我明白,也看开了。

你……有时间就回来看看。”

武辰没有接话,朝伯庚深深一拜,“陛下保重。”

说完,武辰转身离去。

伯庚久久目视,直到马车消失在了视线中。

安怀上前搀扶伯庚,“陛下,待礼王妃苏醒,她一定会陪着礼王回来看陛下的。”

伯庚长长一叹,“无碍,只要他高兴就好。”

远行的马车里,武辰替昏睡的向月清盖好薄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阿若在一处古旧秘地发现了些东西,或许对你有益。”

武辰紧紧握着向月清的手,“不管结局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阿若也不会。”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