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说好不动手的，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冲动，平白受这些皮肉之苦~”
陈言自言自语着迈过门槛，掏出手帕擦了擦掌心并不存在的灰尘，顺手带上仓库大门。
透过门缝隐约可以看见村长琼斯四仰八叉躺在水泥地上，身体瘫软得好像一坨泥巴。
但他嘴角居然挂着一抹畅快的笑意。
没过多久，两名士兵抬着一副担架走进仓库，看到地上躺着的老人，两人诧异地彼此对视了一眼，但很默契地没有作声，只是遵照长官命令将老人搬到担架上抬出了仓库。
“村长先生身体不舒服，我带他去镇上治疗，这段时间大家要照顾好自己哦~”
陈言牵马走到村口，回头看着围拢过来的村民们，从他们眼中读出了无限的敬慕与不舍，于是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
收买人心真的不算难事呢。
尤其是这些淳朴的劳动人民，只要让他们吃饱穿暖有地方住，偶尔再帮他们做点实事——比如像今天这样帮他们盖房子，顺手收拾个把盗贼什么的。
他们就会发自内心地敬仰领主，将领主大人视为自己的再生父母，对领主大人言听计从。
哪怕将来要他们为自己去和神明对抗，恐怕大多数人也不会犹豫吧？
陈言突然发现自己在这条邪道上日渐走远了。
看着一群热情相送的老幼妇孺，陈言努力挤出最最和煦的笑容。
“时候不早了，大家回去吧，有机会我会再来看望大家的！”
“领主大人慢走啊，就不留您吃晚饭了~”
“领主大人不用挂念咱们，您是大忙人，别有事没事往咱们村子里跑。”
“是啊是啊，您不用再来了，咱能照顾好自己~”
在村民们的欢声笑语中，陈言翻身上马却又差点一头栽下来——这帮婆娘的嘴巴可真不饶人，就差没说自己是灾星了！
也不怕自家男人在部队里面穿小鞋！
陈言带兵到达军营的时候正好是晚饭时间，除了站岗执勤的士兵以外，新一团数百名官兵都聚集在食堂里边，正排着队打饭。
今天晚饭菜单是黑胡椒烤五花肉、卷心菜沙拉、烤面包和番茄浓汤，可以说是营养均衡油水充足。
陈言一走进食堂就闻到浓郁的烤肉和番茄香味，刚想说自己也打一份尝尝，就发现打饭的队列骤然停了下来，就连负责盛饭的伙夫也丢下大勺，把一双油腻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慌忙立定站好。
“额……”
好尴尬，原来自己这么有威严吗？
陈言不得不在门口站住，挥挥手让正要跑过来的海伍德坐回去，目光好不容易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里面找到相对矮小的多吉。
“大家继续用餐，多吉过来一下。”
“是！”
少年如弹簧般从板凳上跳起来，一路小跑来到陈言面前，笔直地站定身姿行了个标准的捶胸礼。
“预备队副队长多吉前来报到！”
“嗯。”
陈言微微颔首，对少年使了个眼神。
“跟我出来一下。放松些，不用踢正步。”
“是！”
少年放松了身体，紧跟在陈言身后走出食堂，经过数间营房来到一栋墙上画着红色十字的建筑门前。
这是部队卫生院，生病和受伤的士兵都会在里面接受治疗，据说也是女神……啊不，领主大人提议设置的。广大官兵对此给予了一致好评。
不过自己没伤没病，领主大人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个地方呢？
多吉满心疑惑地跟着陈言，走过悠长通道，拐进最角落里一间病房，视线立刻落在门口一张病床躺着的人影身上。
“爷爷？！”
少年惊呼一声，又赶紧闭上嘴巴，双脚如同钉在地面一样，身子连一丝摇晃都不敢有。但是双眼仍然控制不住地注视着病床上的老人，目光中充满了焦虑与探究。
陈言没有给他胡思乱想的时间，径直走到床边，指着已经支起身子坐在床头的老人向多吉介绍——
“这位是拉蒙·沃特福德，原圣桑王国宫廷侍卫兼任密探工作……嗯，至于详细情形，还是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发现多吉瞪圆了眼睛来回看着自己和老人，脸上露出好像听说了一个天大笑话似的古怪笑容，陈言拍拍他的肩膀走出房间，只留下这对爷孙在病房里单独交流。
蹲在空荡荡的走廊尽头，陈言双目无神地仰望着天花板上跃动的灯光——
油灯的照明效果还是不如蜡烛呢，可是蜡烛又太贵了不可能用在手术室以外的地方。
萤石倒是不错，维维亚明明说过那玩意扔在大街上都没人捡的，可是为什么自己找遍了领地上每一块地方都找不到啊？
还是说她所谓的烂大街仅仅局限于弑神宫范围以内？
多吉那小子估计又要哭鼻子了，给谁都接受不了那种事情吧？
就好像最蹩脚的三流小说情节一样，忍辱负重什么的，牺牲家人什么的，当个新鲜听听倒是没什么，可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
陈言的思维不断跳跃着，有些后悔把少年一个人留在他爷爷身边。
“唉……待会要编什么故事来安慰他呢？早知道就叫海伍德一起过来了。”
“领主大人，您叫我？”
高大的身影挡住光线直挺挺地立在陈言身前，海伍德充满活力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差点把陈言吓得一抽抽。
“你不好好吃饭跑这来干什么？！”
陈言猛跳起来，正打算抡起胳膊给他一拳，想想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只好强忍着手痒压低声音问道。
“法加罗大人要求所有人用餐时间不得超过十分钟。我已经吃完了，担心领主大人所以过来看看。”
海伍德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挺直了身躯认真回答着，嗓门大得让陈言忍不住飞起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这是病房，能不能小点声？多吉还在……”
“吱呀”一声门扉的响动，少年已经走出病房，看见海伍德和陈言站在一起时稍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调整好情绪走向两人。
迎着灯光，陈言看出多吉的眼圈略有些发红，但不像是哭过的样子，而且整体情绪还算平稳，于是松了口气。
“你爷爷都告诉你了？”
陈言迎向少年。
“是的。”
多吉笔直站定，声音平静地回答，不等陈言出言安慰，他又自顾自地将左手举至胸前。
“我早已立誓要为女神大人颠覆世界的事业贡献自己的全部，这么点事情无法动摇我的决心！”
少年态度坚定地大声宣告，只是身子因为某种心绪而微微颤动着，他却并未察觉。